这念头刚一出现,就感到脸旁李亦杰的怀抱突然冷了,接着便是一股大力扫过,将她推到一旁。南宫雪踉踉跄跄的站稳,竟看到李亦杰正迈步向水中走出,指着瀑布微笑道:“你瞧啊,韵儿她在那边对我笑呢。”南宫雪大急,放声叫道:“师兄!师兄!”
李亦杰笑容更显温柔,道:“雪儿,你不恭喜我么?韵儿正在冲我招手呢!我们就可以永远不分开,永远都不分开。”他脚底并拢,整个人却如同在水上平平滑过。很快就隐没在瀑布之后,水声哗哗作响,很快将他身形隐没得无影无踪。
南宫雪急得不顾自己还穿着鞋子,就想奔下水去。没等迈步,背后突然响声大作,似乎有人敲击锣鼓,又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激起的尘土几乎将她整个人也埋了进去。濒临窒息,听得的声响却从模糊转为清晰,犹如近在耳旁。
面前图景翻卷扭曲,猛一张眼,什么华山、瀑布全成了泡影,只看到光秃秃的棚顶墙壁,天已全黑,只剩圆桌上还点着一盏油灯,光线昏暗,明灭不定。四角环视一周,目光重又落到眼前,看到身上盖了一条灰布棉被,边角还有几处开了线,露出黑漆漆的棉花。怔了一瞬,才记起身之所在。
暗夜殒仍是坐在椅上没动,冷冷的瞟了她一眼,道:“你醒了?时候还早,不用急着起来。”南宫雪先不管他是否说反话,一回忆起在梦中和李亦杰紧紧相拥,立时羞得面红耳赤,道:“你先告诉我,我说梦话了没有?”
暗夜殒似笑非笑,道:“嗯?你是做什么好梦了,就这么怕我知道?”南宫雪涨红了脸,道:“这是秘密!不能告诉别人的!”暗夜殒冷笑道:“你不肯说就算了,反正我也没兴趣听。”
南宫雪刚要再说,耳边又响起一阵响似一阵的叫喊声,比梦里听到的更清晰数倍。犹豫片刻,忍不住开口问道:“那……那是什么声音?”
暗夜殒冷哼道:“你反应可够迟钝,终于注意到了。哼,你说呢?小耗子们出洞了。”
南宫雪看他眼里闪现的凶光,知道这群人若是真闯了进来,也定会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虽说自己安全无忧,但心里却不愿有人遭此横祸,慌乱的叠起床铺,奔到暗夜殒身侧,双手搭在他肩上,急急的道:“现在还不知敌人是什么来头,未必就是冲着我们,还是别跟他们起正面冲突的好,不如……不如咱们就扮作一对……一对避难来此的兄妹吧!”
暗夜殒皱眉道:“为何突然跟我攀亲戚?你在打什么鬼主意?”南宫雪欲哭无泪,道:“才不是跟你攀亲戚!只是扮作了不会武功的兄妹,那群人不愿多生事端,就不该再找麻烦。要探明他们身份,也不急在一时,来日方长,还怕没有机会么?”
暗夜殒冷着脸瞟她一眼,并不答话。还不等南宫雪再次劝说,门板砰的一声震开,一群身穿华服的大汉手持长刀,闯了进来。劈头就喝问道:“你们两个!躲在这里干什么来的?”
南宫雪忙抢先道:“这位老板,我们是途经此处的兄妹二人,故乡落难,家道中衰,万不得已才避难至此,不知是哪里挡了众位的方便?”
一个头上戴了顶轻呢软帽的大步走上前,气派看来是几人领头的,摩挲着下巴对南宫雪上下打量,道:“落难兄妹?你家乡遭的是洪水呢,还是旱灾啊?这套理由我们早听得多了!大爷可警告你,回话前先考虑清楚,别尽想着哄骗人。”
南宫雪假装畏惧,眼神故意躲闪,道:“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我兄妹对人不曾存有坏心,只愿别人也不要来打扰我们。”那大汉冷笑道:“口气还挺狂啊,现在大爷就是来打扰了你们,你能怎样?”
南宫雪眼睛盯着地面,双手在身前搅扭着,摆出一副被他严词惊吓成不知所措的模样。那大汉或是真被她骗了过去,语气稍缓,道:“你们不知道这客栈已给人包了?怎么还敢住?”
南宫雪道:“掌柜的什么都没说,他只告诉我,客房只剩下一间,如果再不抓紧,就会被别人捷足先登,我兄妹也只好勉强在一间房里挤上一挤,凑合过这一晚。”那大汉吐了口痰,道:“见鬼了,亲兄妹住在一间房,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算了,我问问你们,可有见到一个蒙面女子?年龄大约比你小上个几岁,背了一柄长剑的?”
南宫雪道:“从未见到。那女子是你们的亲朋好友么?”状若不经意的随口问询,问罢立时屏住了呼吸,暗想这群人是否魔教同伙。那大汉嘴里又诅咒了一长串,道:“孙子王八蛋跟她是亲朋!真叫倒了十八辈子的大霉!老实跟你说,她是魔教妖人,近日间把武林闹得一团糟。我们也不是什么商队,而是黄山派的侠客,特来擒拿妖徒,主持正义!”
南宫雪眉峰轻轻挑了挑,脸上不动声色的道:“我们不识武艺,对江湖之事熟知不详,大侠怕是问错了人。”
那大汉冷笑道:“不识武艺?给我瞧瞧果真是不识武艺?”抬起一双厚掌对准南宫雪肩头劈去。南宫雪看了他这一掌,简直处处皆是破绽,瞬间脑中出现了十余招对策,皆能轻易还击,再将他摔得翻跌倒地。但既是自己主张以和为贵,暗夜殒又是嗜杀成性的做派,不敢在他面前抢先动手,只得假装笨拙的朝后一仰。
那大汉手掌停在南宫雪身前,道:“果然是不识武艺!”回身召过众人,低声道:“怎么回事?难道咱们得到的情报有误?”
暗夜殒静观南宫雪费力的装傻充愣,只是冷冷一笑,道:“黄山派真是不知死活,祭影教没欺上你们山头,已算是对得起人了,你们还敢这么好赖不知,巴巴的凑上前送死?”
南宫雪在身后急扯他几次衣袖,暗夜殒总作不觉,最后被她扯得烦了,一把甩开她,站起身来。那几名大汉神情怪异的瞪着他,道:“你说什么?你知道多少?”暗夜殒道:“我所知不多啊,少得很。不过是刚好知道,你们真正的目的,非为除害,不过是取那刺客手里的残影剑罢了。”
那大汉道:“你这小子,也知道残影剑?不对!你话里分明偏袒魔教,跟他们是何关系?”另一名大汉坏笑道:“什么兄妹,瞧你二人衣饰不俗,看了就像是私奔的小情侣,别是从魔教偷跑出来的?刚好在这儿给我们撞见,算你运道不佳。”
暗夜殒眼神一变,反手挥出,击在那大汉颈中。没见他如何使力,那大汉一颗圆滚滚的脑袋竟就给击得偏了过去,咔擦一声脆响,栽倒在地。
领头那大汉一惊,喝道:“你这贼小子使诈!说过自己不识武艺……”暗夜殒道:“那是她说的,你哪只猪耳听到我说?”脚底急转,已闪入了人群,双掌随意斩击,势如奔雷。南宫雪还急着要从中劝解,刚上前几步,立刻也有几名杀红眼的大汉对着她挥刀砍来。南宫雪退了几步,只以掌刃切住对方手腕。
暗夜殒一边轻松迎击,随意瞟向南宫雪,道:“你要是还这么心软,就等着给他们陪葬吧!”
南宫雪咬着嘴唇瞪他一眼,鄙夷他幸灾乐祸,实则心里另有苦处。她从华山被陆黔派人掳来,有意藏起了她的佩剑,而这一程只顾着赶路,又无余暇进刀铺逛逛,因此直到现在,身边仍无可用兵刃。但她为人要强,暗夜殒既说过不会好心照应她,自己也就绝不开口相求。她从小修剑,拳脚功夫平平,其中招式又无共通之处,转化也是千难万难。
暗夜殒早将来犯敌人杀了个精光,漫不经心的环臂站立,见南宫雪在几个敌人面前举步维艰的狼狈相,只冷冷道:“真没用。”
南宫雪勉力与几人缠斗,她内力不够纯厚,尚无能力一指将敌人点倒,而敌人持有大刀,与她相比却可说是立于不败之地。时候一长,南宫雪臂上已被砍出几条血口,胜算更是微渺。暗夜殒也看得分明,却仍站在一旁无动于衷。
南宫雪心下气苦,强忍住看也不向他那边看去一眼,只以手腕翻飞迎战。她伤处未经包扎,又连受震荡,创口越裂越大,鲜血源源不断的涌出,力道更是大大减低,几乎连抬起也是困难。一名汉子趁机一刀挥出,砍中她膝盖,南宫雪向前跌了一步,另一手霍然推出,击中身前一人小腹,却没留意背后又是一刀砍来,拦腰斜斩。
几名混战的汉子中有的看局势已定,中途抛下南宫雪,重新转身围攻暗夜殒。暗夜殒本是好整以暇的冷眼旁观,忽见面前一柄大刀当头劈下,他心气高傲,哪受得这等冒犯,略一侧身,掌刃切出,不偏不倚的砍在那人颈侧,就听清脆的“喀喇”一声,那人颈骨断折。
暗夜殒刚想将他踢开,不知怎地临时改变了主意,揪起他衣领,另一手当胸一掌,将他击飞。那人壮大的身形刚好飞到南宫雪身后,被同伴一柄刀深深切入,险些将他整个人割成两段。以他的现身时机,几乎是冲过去活活给南宫雪做天然盾牌。
南宫雪得此一缓,压力骤然松懈许多,身侧一人提刀砍来,南宫雪划步转身,一拳击中敌人刀柄,撞上他腰眼,接着抬手“啪啪”点了他几处穴道,身子后旋,飞起一脚,将他踢到墙角。手肘顺势后撞,又将身后一人击倒。
剩下几人看他俩武功高强,自己徒留无用,纷纷急转后撤。暗夜殒冷笑道:“还想逃?”折扇一挥,一道白光闪过,那几人背部裂开,方向不一的跌倒,再不动弹了。
南宫雪这才松了口气,也开始感到伤口剧痛。点了几处止血穴道,撕下块衣襟草草裹起,抬起头看向暗夜殒,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暗夜殒不悦道:“喂,你看着我干么?”
南宫雪调皮的甩了甩头,微笑道:“你啊,就是太重视面子!还说不管我呢,还不是……嘻嘻。”暗夜殒讪讪道:“谁说的?你也看见了,他们都是你自己打败的。至于那几个,竟然敢来扰我,简直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