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刘这一生,共剪了三次辫子。
1
孔刘,山东青岛人士,身高七尺,面目特征与常人无异,喜穿大褂,时常将一本泛黄的书夹在腋下,将“子曰,子曰”挂在嘴边,这诚然与这个刚新生不久提倡三民主义的国家格格不入。可这张先生虽说与历史的洪流背道而驰,但若细细深究的话似乎也还是有些许缘故,因为他师承当世大学者辜晚清,而这辜先生可不简单嘞,十余岁就游历欧洲各国获得十余个博士学位,并且在大西洋彼岸还掀过起一股“国学热”的思潮,乃西方尊崇的国学大家,所以对于他唯一的弟子孔刘,当世学者无一不表示尊敬称其为“国学传承者”。由此,当世第一学府中央大学聘请他为教授,讲授欧洲古典文学。
对,你没有听错,就是欧洲古典文学史。由此,你便可以看到一个奇特的场景,一个后背挂着条象征旧俗落后辫子的书生,却在用流利地道的伦敦贵族口音讲授一部又一部欧洲文学著作。
“生存或毁灭,这是个问题:是否应默默的忍受坎坷命运之无情打击,还是应与深如大海之无涯苦难奋然为敌,并将其克服。此二抉择,究竟是哪个较崇高?”
每当一阵地道流利的英语在校园中回荡起来之时,众人都知道是孔刘开始授课了,于是众人都争先恐后的向教室扑去,好一睹这奇特场景。
斜阳几抹,微风拂过泛黄的书卷,开头的话无非都是这几句,“这是出自欧洲古典名著《哈姆雷特》中一段最著名的独白,也是丹麦王子哈姆雷特对于人生和生命的思考,同时这也是我的恩师辜晚清先生向我提出的第一个也是唯一问题,不知道同学们有没有思考过这样一个问题,但我建议同学们思考一下。”话毕,他才接着讲授上课的内容。
起初,众人还觉得新鲜全都低下了头似乎是在思考的样子,可当刘孔问多次了以后,下面逐渐开始小声嘀咕,“不知道,先生思考过没有?难道先生思考出的结果就是留那三尺长辫在后摇曳?”引得周围学生大笑一片。
不过孔刘似乎毫不在意,依旧上着自己的课,并未回答过这个问题,且在他的课堂上也不会回答任何一个问题,他只会做两件事,一件事是上课讲授知识,另一件事就是抽背晦涩难懂的英文课文,不会背的学生就去门口站着听课。
“孔先生,你不为学生解惑,反而全凭个人喜好肆意惩戒学生,这是封建主义地主的作风。”有些学生忿忿不平道。
“莎士比亚是……”
“孔先生请您尊重我们学生,这是民国讲求民主与科学,不像你头上的旧疙瘩辫子落后腐朽。”
听了此话后,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孔刘也忍不住拍板,怒斥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什么是民主与科学,我只知道你来我的课堂上就必须遵守课堂规则,不然请便,还有关于我这条辫子我想借用一句话,我头上的辫子是有形的,而你们心里的辫子是无形的,所以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嘲笑我呢?”
窗外飞过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时而停靠在树枝上,时而流连在绿丛间,更有一两只胆大的直愣愣的透过玻璃看着屋里吵作一团的人们。
“砰砰——”孔刘拿起手中的戒尺狠狠地在讲台上拍了几下,然后指着麻雀说道:“自以为是,你们与其何异。”
2
“先生。”一穿着中山装浑身还略显几分稚嫩的青年小喘着气向孔刘走来,鞠了个躬恭敬说道。
看到青年后,孔刘并没什么表情,只是缩了缩眼角,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先生,没事儿吧。我在来的路上听到有人说您今天在课堂上发脾气了。”
“没事儿,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只不过你今天颇让为师失望,我不是常教导你喜怒不形于色,要时刻雅正吗?”
青年低下了头,弱弱说道:“对不起先生,一时疏忽忘记了你的教导。”
孔刘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今天来找我所为何事?”
“先生,是刘新给我捎信来,让我跟你求求情,别关着他了。”青年的声音变得更小了,说完后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生怕一不小心惹得孔刘不快。
“他倒是算盘打得好。”孔刘忿忿说一句,然后将手边的茶杯拿起,还未送到嘴边,轻叹一声后又将其放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这不是我关不关他,而是我必须关他。”
“你说你们平时搞什么新文化新思想没什么问题,我也管不着。而他现在是要革命,革命是什么?是流血。要是他真的丧命了我怎么对得起……”孔刘没有再说下去。
“可是守旧的辫子军都要打到首都了。要是没人去阻止的话,多年来的抗争都付之东流了。那些守旧顽固的思想就又重新出现了。”青年下意识地激烈反驳道。
可青年说完后,瞧了瞧孔刘头上的辫子才发觉说错话了,他不应该当着他的面说这些。于是他低下了头,准备接受他的斥责。
可谁知孔刘竟一反常态,没有责骂他,而是语重心长地说道:“但革命有用吗?多年前的那场轰轰烈烈的大革命不照样还是失败了吗?而剥削阶级只不过从八旗子弟变成了军阀,人民照样还是苦不堪言。”
“那不革命这个国家有救吗?先生,你看看这个支离破碎满目疮痍的国家,如果不革命的话这个国家还有一丁点儿希望吗?”
“可革命之后,万一是深深的绝望呢?”
“那先生你认为国家的出路在哪儿?是又重新回到那个全国都挂着辫子的年代吗?”
孔刘沉默了一会儿,才徐徐说道:“琴生,偏题了。我说过我只谈学问,不谈其他的。”
青年也觉得自己的语言确实有一些偏激,于是急忙俯身道歉:“对不起,先生。今日是我唐突了。”
等到青年走后,孔刘望着落日余晖喃喃说道:“这个国家的出路在那儿?当看到革命之父被当做吉祥物被每个军阀所争夺时,他隐隐感觉这个国家就没救了。”
3
“听说辫子军进城了,接下来可得大乱了。”
孔刘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夹着教案在去教室的路上。
校园中像早晨的菜市场闹腾腾的,大部分学生在超场大声号召说要在总统府,议会大楼示威,去大街上游行坚决抵制辫子军入城。
孔刘丝毫没被外界环境所干扰,仍是四平八稳地走向教室准备上课的内容。
“同学们,安静,上课了。”孔刘向往常一样狠狠敲了几下戒尺,冷冷说道。
“老师,辫子军都进城了,我们怎么还有心情上课啊!”下面有人气愤填膺道。
“管他进不进城。只要你们是学生,踏进了教室就要好好听我上课。”孔刘依旧冷冷说道。
紧接着有人案子嘲讽道:“得了吧!估计辫子军进城孔老师还在暗自窃喜。他心心念念的封建帝国重新又将要恢复昔日的荣光了。”
“对啊,对啊!你看孔老师的辫子都比寻常更精神了。”随即有人附和道。
孔刘没有说话,只是将教案放在讲台上,然后将黑板上写满号召“抵制辫子军”的标语擦掉,写上今天上课的内容。
“孔老师是卖国贼,咋们大家罢课去参加游行示威去。”
话毕,有几个学生怒气冲冲走出了教室,紧接着又有一大群人蜂拥而出,最后教室里就剩下零零散散几个人。
孔刘没有再多说什么,依旧是像寻常那样上着课,提问、背诵、朗读。
他就像一个在表演节目的表演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管外面是风花雪月或是枪林弹雨,都对他毫无影响。
三尺讲台这方天地,予剩他一人。
“下课。”当他从嘴里吐出这句话后,这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却突然躁动起来,急忙开始整理书包。
只不过今天的孔刘有点反常,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寻常未曾有过的笑容,并且还和温和地说道:“大家不要着急。”
学生们惊讶地看他了几眼,但随即又开始收拾起来,因为他们怕再晚就赶不上下午的游行了。待要踏出教室门时,忽然孔刘叫出了他们,对他们说道:“若是出了什么事就去找总统府的李利诚先生,就说是我让你们来找他的。”
学生们转过身惊讶地看了看孔刘应道道:“好的,先生。”
然后又齐刷刷向他鞠了个躬,孔刘也摘下帽子很庄重地向他们行了个礼。
这礼很熟悉却又很陌生,因为在他恩师辜先生与世长辞后,他就再也没在别人面前行过。
4
不知道为何,孔刘总觉得今天眼睛里酸酸的,很不舒服。于是,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搭黄包车回家,而是选择徒步走回家。
只不过街上没有像他所想那般全然混乱不已,有些角落甚至莫名的安静。小摊贩没有出门,除了游街者外街上也鲜少有游客,家家户户紧闭门窗不敢支声,怕引来横祸。孔刘摇了摇头又继续提着公文包往家里赶去。
但此刻兴民杂货店门口却挤满了人。
“快来买啊!刚刚从加工厂进购的辫子。只有九十九条。价高者得,价高者得。”只见几个背后悬着一个显眼长辫的小店员尽力吆喝道。
“我要我要。”一群穿着丝绸长袍皮靴手上还夹着几块碧玉扳指的人在哪儿疯狂回应道。
与此同时,还有一些看着年岁约莫不大但浑身衣衫褴褛的人正在敲着锣鼓,举着用红墨水写的标语,竭力喊道:“大清复辟,吾皇万岁。”
等到他们走进孔刘才辨认出来,标语上面横七竖八写的原来是“支持复辟”。不仅如此他还闻到一阵腥臭味,后来看到这团伙中有个腰上别着刀的人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哪是用什么红墨水写的,而是用放了有些时日的猪血写的,他还看到血中泛着一点点黑。
“你这辫子质量不错在哪儿买的?”
头上传来的微微痛觉让孔刘缓过神来,怒斥道:“你在干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原来这是真的,我还以为你这是在哪儿买的假辫子。”此刻站在孔刘面前略微有些发福的中年人谄媚道。
“哎,没想到清政府又回来了。估计商店可得赚了不少钱,以前这种辫子能值几个钱?白送估计都没人要,而现在直接翻了好几十翻。不过对于他们来说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毕竟能到这里哄抢辫子的也不差这几个钱。”他指着商店门口的人群说道:“你真以为他们是想欢庆政府复辟?他们无非就是想在新政府上台后,成为“新八旗”再狠狠地勒索一笔罢了。个个都是人精。”
话毕,他咯咯笑了几声后又继续说道:“你可别以为只有他们是这样,那些紧闭窗门的人无非是没有钱买罢了。不过说到这儿东城郊区那边的贫民可就聪明多了,他们将狗毛鸡毛,甚至是染黑的猪毛都拿来制作辫子戴在头上,等军队在街上巡逻的时候就去跪拜运气好的话,还能混个巡警当当,那收的保护费可比他们去工厂里面拼死累活干一天舒服多了。”
“你呢?为什么不去买?”见他一直在得意洋洋说话,孔刘不禁有几分好奇。
“我不买,不仅如此我还带了几条准备买了。我有个亲戚在总统府当大官,所以我老早就知道辫子军要打进来的消息,就多备了几条。只不过我最开始还挺不相信的,因为段元帅不是号称佣兵百万,战无不胜嘛。而且平时看他的作风也是心狠手辣,但没想到就这样被打垮了,真是废物。早知如此,我该多备一些以此来大发一笔横财。”
“那你在这干嘛?不应该过去吗?”孔刘再一次问道。
男子摆了摆头,笑着说道:“不可不可,如果我现在过去的话最多能卖和商店一样的价格,但若是我等商店买完了。然后说价高者得,那些没有买上的就会发疯一样的出价,这样我不就赚得盆满钵满吗?”
孔刘只是笑了笑,并未对他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计划做出评价,而是微微转头看了看几个结伴的妇女兜着东西急冲冲往城门方向赶去。
“她们这是去哪儿?这兵荒马乱的不应该待在家中吗?这揣着啥东西?”
男子似乎对这现象见怪不怪,他十分平静的答道:“估计是揣着馒头去城楼沾人血,因为听说辫子军进城的时候和守卫军还有一些学生起了冲突。”
忽然他降了降音量神叨叨道:“据说这人血馒头包治百病。”
孔刘脑海一阵轰鸣,感觉眼前出现了恶魔撒旦在一点一点吸取同类血的画面,可这些青面獠牙的恶魔却还在大笑着、狂欢着。
他拖着微颤的身子,径直走进店铺中,买了把剪刀后又踉跄走了出来。
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下,他望着禁闭的门户,望着用猪血写成的标语,望着为几条辫子争得面红耳赤的众人,望着不管不顾提着篮子冲往城门的妇女……
他泪眼婆娑起来,“咔嚓”一声,辫子断了,然后像个孩童一般在大庭广众之下嚎啕大哭起来。
他知道他哭不是因为那条斩断的辫子,他哭只是因为在强权暴政之下,那黑暗中的一点曙光荡然无存。
原来,辫子一直都在,从未割掉。
原来,那场轰轰烈烈以为深入骨髓的大革命,竟是一个笑话。
他失魂落魄回到了家,但一路上都没有人注意他,因为每个人都在盯着店铺中仅存的辫子。
听说,有人倒卖辫子卖出了天价。
听说,有一大群人因为争一条遗落在街边的辫子而大打出手。
……
4
刘新和琴生灰溜溜从牢里出来的时候,孔刘才从学校上课归来。
不过说是上课,其实教室里根本没几个人,基本上都出去游行示威了。不过留下的那几个人见到剪了辫子的孔刘,先是大吃一惊,而后又觉得孔老师特立独行,非常人不能及,便也见怪不怪了。
“先生。”
“兄长。”
在看到孔刘踏入大门时,两男子弓下身子恭敬喊道。
他抬头瞟了瞟他们两眼,将深黑色的公文包挂在墙上后,才漫不经心应道:“嗯,听说你们进去了,没吃什么苦吧。”
“没有”
两人都摆了摆头。见此,孔刘就往书房走去,而琴生也紧跟着。
进入书房后,孔刘拉开了窗帘,霎那间整个屋子都变得亮堂起来。
“先生,我们是被李先生救出来的。并且他还问候了你,身体是否康健。”琴生怯生生说道,生怕一不小心触犯了他。
烟斗里的烟已一圈圈缓缓升起。沉默良久后,才道:“罢了罢了,就这样。不过幸亏有他,你有时间抽空去看看他,只不过不要以我的名义,因为我和他早已没了任何关系。”
“先生,我看李先生是个好人。他还营救了好多被捕的学生。”
“嗯。”孔刘抽着烟沉声应了一声,“他终究是不错的。”
“那先生你何故要与他……”琴生不解道。
孔刘并未生气只是轻叹一声道:“我师承当世奇才辜晚清先生,从踏入门起他就时时刻刻劝诫我,休得用他的清流名声作为从政之路的保护伞。而我亦是如此告知他,谁知他还是走上了那条路,所以我不得不斩断与他的师徒情谊。”
“先生,我明白了。”琴生沉声回答。
“可我还有一事不明,世人都说您是实打实的保皇派,可如今辫子军入城按理来说最该高兴的是你。可你现在为什么要深入简出,并且还将自己的辫子斩掉?”
孔刘笑了起来,“世人皆叹我老师才是保皇第一人,在清廷覆灭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改名晚清,以此祭奠清廷。但殊不知他是在惋惜、感叹,清廷尚在之时虽割地赔款但仍是大一统,可清廷覆灭之后却各路军阀林立血流成河。他实在是不知前路在何方,实在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他实在是怕越走越糟,百姓越走越苦,最后走到末路。”
孔刘声音从激烈到平和最后居然着生出了几分凄凉,脸色也从面无表情到无比绝望。
琴生一脸惊愕不知该如何接话,但最后还是向他重重鞠了一躬,用尽全身力气说道:“吾辈必当自强,为中华之崛起。”
话毕,转身离开,而孔刘则是痴痴望着窗外好久好久。
落日余晖顺着窗台流入,将他笔直的身影衬到昏暗的墙上。他缓缓坐下,将书桌底下的抽屉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张满是灰尘老照片。他用手慢慢抹去上面的灰尘,两个穿着军装意气风发的少年出现在相片之上。
“兄长,你说我们还有路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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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轰轰烈烈的“复辟”闹剧终究落下帷幕,世界仿佛又恢复了往昔,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满地的辫子和用猪血写着“支持复辟”的标语时刻警醒着世人。
军阀很快又重新控制了京都,废除了在复辟期间,搞出的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荒诞规定后,又恢复起了往常的社会秩序。
军阀政府跟“复辟”闹剧比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差,于是通过这个事件,居然让其在百姓中渐渐有了些声望。先前全国一致讨伐的情况,已被慢慢瓦解。
“原来,让辫子军入城这件事有预谋的。”
彼时,这种说法在社会中广泛传播起来。
“这个政府居然为了巩固政权,转移矛盾,就弃一城百姓于不顾,你说我们对其还有什么指望。”
“这个政府专断独行,草芥人命。”
……
皆如此类说法还有好多好多,但是却丝毫没在百姓中掀起任何波澜。因为他们所受的苦难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不管谁当权谁做主,他们只想安稳度日不再让战火波及到他们身上。
孔刘的辫子在慢慢变长,一切似乎也都归于正轨,没有任何变化。
官场依旧黑暗腐败,警察依旧冷血无情,有钱的人依旧挎着黑皮包坐着黄包车在街上到处闲逛,没钱的人依旧在烈日炙烤的情况下到处出卖自己的鲜血与汗水。
可似乎一切都在变化,在月黑风高的夜晚夏蝉依旧沉闷的演奏着相同的曲调,可那蝉却不是去年那些了。
很快,一战协约国的胜利如春风一般给这个饱受欺凌的羸弱国家带来勃勃生机。
许多山东的民众都欢声载歌期盼赶走德国,回归祖国的怀抱。同时,这也似乎宣告中华屈辱的近代史已然成为过眼云烟,如今堂堂正正立于世界之林。
听到这个消息后,孔刘眼眶立刻就红了起来,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无比自豪与唏嘘。
当晚,他独自对月酌饮,一杯又一杯。他已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可丝毫没有感受到醉意。他仰头看了看天空中悬挂的那轮皎月,似乎和故乡的月一样。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然后喃喃呓语。
“兄长,你看到了吗?山东快回来了,你也算魂归国土。”
“原来,我们所做的那一切总归算是有点意义。”
6
可物极必反,当全国民众都在欢呼雀跃之际,巴黎和会上的不公平待遇像晴天霹雳一般,狠狠击打在数万民众的心中,也狠狠地扯下了这个腐朽政府肮脏面容下最后一块遮羞布。
历史似乎又陷入了轮回,回到了那场轰轰烈烈的大革命,那场以为能富国强民的大革命,带来的仅是接踵而至的军阀林立。
孔刘病了,病得十分严重。他所居住的房间透出阵阵腐朽的气息,如芝麻般稠糊的药液被一碗一碗灌到他口中,他面露痛苦神态。
众人都叫他去医院就医,可他却摇了摇头,只是巍巍伸出双手指着窗户。
外面一阵嘈杂,混着各种各样的声音。
他仰了仰头,站在床侧的琴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先生,外面是学生在街上抗议示威,从五月四号开始,已蔓延全国。现如今商人罢市,工人罢工,学生罢学都是为了反对巴黎和会,谴责军阀政府卖国求荣。”
听了此话后,孔刘缓缓闭上了双眼,但瞬间又睁开。
似乎一切都一样,似乎一切都不一样。
忽然,在床边一言不发的刘新重重跪倒在地,向孔刘磕了三个头。
“古语有云:长兄如父。兄长有疾,吾应寸步不离,时刻照顾。奈何如今天地剧变,中华民族已到存亡之秋也。见此,吾需舍弃小家,以保千万家。兄长养育之恩,吾只得来世再报,望兄成全。”
当他说完这些话后,便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他一眼。
躺在床上的孔刘眼角划过一行清泪,然后点了点头,挣扎起身。
他十分艰难的说出:“书房,书桌…”
仆人立刻小跑去了书房,没过一会儿他们就手捧着两套衣服走了进来。那是两套前清的新军军装,军帽上还镶嵌着铁血十八星帽徽。
孔刘指了指刘新,紧接着又指了指琴生。
“先生这是给我们的?”琴生惊讶道。
孔刘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指了指那顶军帽。众人小心翼翼掀开军帽,发现里面有点泛黄但没有丝毫灰尘的老照片,上面是两个穿着军装,英气勃发的少年。他们面露微笑,眼神中满怀期冀。
他们将照片递到孔刘跟前,然后他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将其放到胸口,然后巍巍说道:“这是我和大哥刘健唯一的照片,我们都是参加了辛亥革命新军,可是没想到大哥他被贼人迫害。”
还未说完孔刘猛烈的咳嗽起来说不出一句话。而站在一旁的刘新没有立刻劝慰,只是正在消化自己有一个大哥的事实。
忽然,琴生掀开大褂,举手加额,鞠躬九十度叩首,然后起身,同时手随着再次齐眉,然后将手放下。
孔刘的双目瞬间模糊,他似乎看到了很多人,恩师,以前的自己,和奶声奶气的琴生,还有就是那个愤慨激昂说着“我要改变当下国家之现状”的他。
他们都在黑暗中漫无目的行走,不知道如何走?能去哪儿?会面对什么?可他们每个人都十分清楚他们的终点在哪里。
“帮我把辫子剪了。”这是孔刘说的最后一句话。
话毕,便再也没了气息。
次日,一卖报小童尖着嗓子叫道:“号外号外,昨儿总统府起了大火,李先生握着关于巴黎和会的电报死在了大火中。”
我承认这篇文章可能写的不算太好,但是这确实是我写的最艰难,用最多心力的文章。我的灵感是来自于《觉醒年代》,其中可能大多数人觉得张刘很像辜鸿铭老先生,但是在我心中孔刘是很多人的复合体,他曾心怀壮志的参加辛亥革命,可觉得却不尽如人意,所以他迷茫他不知道路在何方,他才会选择加入保皇派。可他到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在潜移默化的改变,并不是他所看到的那样。
啊啊啊,我结尾实在是太仓促了,我想了很多想写很多,但是实在是写不出来,感觉很多东西不能被我这low文笔表达出来。希望大家多多担待。
还有觉醒年代太好看了,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