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淼和于诚,在我眼里曾是天生一对。可现实让我明白,自己瞎了一回。
阿淼长得酷酷的,漂亮到霸气的那种。人也生性豪爽,身边的同学都觉得她很特别。
可是特别不单单在她的长相和性格,还在于她在学校不定时出没。
阿淼来或不来学校,从不跟任何人打招呼。有时会一连几天来学校,有时会一连几天都不来。也有时,才到学校不久就离开。
刚开始,除了我,班里同学没有人知道原因。
我和阿淼是墙靠墙的邻居,更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阿淼的母亲患有严重的癫痫。大约在阿淼七、八岁时,阿淼的父亲不堪重负,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晚上离开后,再也没回来过。
阿淼母女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房子只留了一个小房间没租。阿淼除了照顾她的病情不稳定的母亲,就是给邻居们帮忙。附近的几户人家也总接济阿淼母女,觉得阿淼懂事又可怜,便一起拿钱给阿淼上学。
阿淼从十岁起,暑假经常去发传单赚钱。而我也悄悄跟着她,把家里的防晒霜带出来,涂在她的脸上。
我问她:“现在你和阿姨已经能吃饱饭了,为什么你还这么拼命?”
“可是我和妈妈吃的、用的,几乎都是叔叔婶婶给的。妈妈以前说过,不能总是麻烦人家。而且,我还想给妈妈治病呢。”阿淼向我抛出一个笑容。
或许只有阿淼知道那个笑容包含了多少期盼。
可惜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阿淼在她十六岁的深夜出现在我家门口。我揉着惺忪睡眼开门的刹那,阿淼扑进了我的怀里,泪如泉涌。
我轻拍阿淼的背:“有什么事好好说,我会帮你的。”
“我,我妈她……”阿淼泣不成声,无助地看着我。
“阿姨怎么了?”
“她偷偷,去楼顶……我在后面,跟着她。我喊她,她却……突然发病,然后就,就掉下去了……”
后来阿淼整理遗物时看到了一张字条:淼淼,妈不能再拖累你了,你以后也要坚强。
我永远无法忘记那晚悲痛欲绝的阿淼以及看到那张字条后泪水决堤的阿淼。
毕竟那才是真正的阿淼。
阿姨去世后不久,阿淼和我都初中毕业了。之后,同学们也不觉得阿淼神出鬼没了。因为,阿淼不读书了。
阿淼告诉我这个决定的时候,满脸坦然。
“别呀,你以前总不来学校也能考到中等成绩。你继续学,以后一定能出人头地。”我劝阿淼。
阿淼只是苦笑着,摇摇头。
从此阿淼成天出入酒吧,她在里面是驻唱歌手,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打交道。她烫了头发、戴了耳钉,穿上了高跟鞋,变得满身酒气,指尖还时不时夹着根烟。
即使学业繁忙,我也抽空去酒吧看她。像我一样这么做的,是于诚。
于诚从小成绩就很好,班长从小当到大。对于阿淼迟到或早退还从不请假的行为,他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没有过问。直到初中结业典礼前夕——他在办公室和班主任交流演讲稿完毕之际,壮着胆子问了阿淼的情况。班主任叹息一声,告诉了于诚一切。
然而这件事却是高考落幕,于诚喝醉后告诉我的。
于诚又醉熏熏地告诉我,那是他第一次喝酒。
放倒于诚的是半箱的酒与阿淼的决绝。
三年时间,于诚爱上了阿淼。我知道于诚心中的阿淼和我心中的阿淼是一样的。一样是潇洒、漂亮、坚强、微笑着的阿淼。
高考结束,要填报志愿。于诚终于在这时向阿淼表白。三年的默默守护,阿淼不是白痴。但她若答应于诚两个人在一起,于诚定会只填报本地的大学,那样无异于前途被毁。
“于诚,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阿淼,别这样。”
“你还不明白吗?我一无所有,你有无限美好的前途。就凭这一点,我们就不该在一起。”
“我选择读本地的大学,也一样可以和你好好生活。我需要的是你,不是什么博士或教授的前途。”
“你的未来不该有我的存在。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阿淼转身走上歌舞台,于诚愣在原地。
手握话筒的阿淼看起来耀眼极了:“各位,阿淼为大家带来一首歌——《蠢货》,希望你们都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话音一落,台下一片欢呼声,唯独我和于诚没多大反应。
“……我的世界,就算你要走进也没有意义。就算能在一起,也一样要对我放弃。
你的世界,就算我要走进也没有意义。就算能在一起,也一样要对你放弃……
说什么做什么,感觉不会从头。我说了走还不走……”
或许于诚也注意到阿淼的泪水划过脸颊,也或许没有。总之那天剩余的时间里,于诚不停的喝酒。
我趁于诚去男厕所吐,跑到女厕所找阿淼。
阿淼正在洗脸,她的红眼眶证明她哭过。阿姨逝世至今,我第一次见阿淼淌眼泪。
阿淼不停用水拍脸,但从墙上的镜子里仍旧可以看出她的泪不停流,就像于诚不停地喝酒。
我们何尝不是爱情里的蠢货,只是希望最后不会输得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