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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小刚电影《甲方乙方》结尾时,葛优用低沉的语气充满留恋地说:1997年过去了,我很怀念它。没办法,我也是情不自禁地就不时怀念一下。因为,1997年的房价,也一同过去了。
教我如何不想它。
20年前上海房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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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广告称将以十年前的价格出售深圳商品房一套。举城若狂,一片骚然,抢购队伍从梧桐山下一直排到了蛇口港边。
我转登扁舟,飘然而去,留下一眼望不到头的空想界大师,从此永远地活在了大深圳人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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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深圳博物馆展开自我教育,偶遇一位老战士。一番攀谈,方知老爷子出身四野,当年一路从黑龙江省打到了黑龙江省三亚市,广东当然也包含在内。
我一阵眩晕,险些蹶倒,清醒之后,纳头便拜:英雄!晚辈人穷志短,鼠目寸光,着实不敢奢求,既然您老手里那么多地,那就请将晚辈穿越回四十年前,然后随便拔上那么一根汗毛,把岗厦村那块巴掌大的地儿甩给晚辈过日子糊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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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十年同学会上,大家比谁变化最大。
良心价跃跃欲试,结果惨被告知连与赛的资格都没有。
馒头价刚上台,就被鄙视下去。
图书价才演讲没几句,聒噪声此起彼伏。
突然,深圳房价不自信地站了起来,自卑脸红,眼神游离。刚润了润嗓子,还没开口,广大同学当场集体一惊,震退三步,随即不约而同地举剑咆哮:The King in the South!The King in the South!The King in the Sou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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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错奋斗经年,小有积蓄,十年前刚要买房,不慎撞了一个开发商,结果吊儿郎当入狱,一判就是十年。
苦尽甘来,今年出狱,取出当年存款,生活恢复斗志,正要买房,只见单价上多了一个零。
阿错于是当机立断,又撞了一个开发商,顺利火线二进宫,伸手一探,枕头都还是温的。
毕竟,家,才是我们最后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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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杰哥年纪都三张牌了,还是买不起房。作为买不起房的副产品,随之而来的结不起婚将其逼成了亚历山大大帝,长吁短叹,忧不欲生,抑郁症也不请自来,随便右手托起下巴往那一坐,都是一尊标准的陷入愁思的雕像《思想者》。
有天打开电视,正赶上高晓松深情布道:买了房,只有一个角落是自己的;不买房,全世界都是自己的。
克杰哥如遭电击,怔在原地。被醍醐灌顶得外焦里嫩半个钟后,总算回过神来。于是百病皆消,心旷神怡,豪情万丈地狂奔到泰坦尼克号船头,奋力张开双臂,仰天就是一吼:I’m the king of the wor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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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来了,大诉衷肠,言辞恳切地说自己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我一脸平静地说:说句怕伤了万岁爷您龙颜的话,您就别自取其辱了,就您皇陵里的那些金银珠宝,能不能买一套老宅子边的小院都且悬着呢。
诶您说您这千古一帝都什么素质,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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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老家关中村过年,遇见周伯躺在摇椅上晒暖儿。
小子,这几年在北京怎么样?
吃也贵,住也贵,什么都贵,房子都快租不起了。
我年轻时也在北京干过建筑,租住在农民房里,打水不方便,出门不方便,上个厕所都不方便,还没老家住着舒服呢。你大娘劝我买套房子,我理都不理她,这不头发长见识短嘛。
但至少您住的房子还能见着太阳啊。
当年有个戴眼镜的小伙子,见天的就拎着浆糊桶到处贴广告,疯了一样,是教open啊door啊什么的。有回也想拉我去学,哇啦哇啦说了一通,我就听懂了一个tomorrow。他疯我哪能跟着他疯啊,我当场就大手一摆:No!
伯伯您那时在北京什么地方干呢?
这都多少年了,我哪还记得请,就隐约记得那地方跟我们村名字怪接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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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邻居陈秉正,日未出即作,日落而不息,从小陈熬成了老陈,终于晋身万元户,意气风发,大慰平生,横锄赋诗,自觉一世之雄也。
听人说上海才是成功人士的标配,于是邀我在黄浦江边的摩天大楼里喝菊花茶,指指点点脚下的水泥森林,开始规划置业蓝图。
耗费完八页稿纸,就在我终于准确算出陈伯的全部家当是能买八分之一而不是九分之一个厕所的片刻,窗户突然打开,一道干脆利落的抛物线跟浦东上空绚烂的彩虹相映成辉。
浪奔,浪流,万里涛涛江水永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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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前,李细凤以五十万元售出深圳房产,移民美国西雅图。随着年岁渐长,思归心切,遂生回乡养老意。考虑到通货膨胀因素,本着宁多勿少原则,于是腰揣巨款百万人民币,来到先前片区的一个售楼中心。
靓女,我带了一百万,想在这个楼盘买套房子。
唔好意思阿婆,一百万不够的。
啊?涨了这么多啊。
是的,至少要两百万美金喔。
这都住院一周了,老太太病情怎么样了?
危险期已经过了,就是需要较长时间的静养。
半个月后,李细凤随手拿起一份以自己署名文章《友邦惊诧论》作封面的报纸,默默走进了宝安国际机场大厅。
小伙子,也要移民美国呢?
是啊。
刚才看你在听歌。我这里有首歌挺不错的,要不听听?
是吗?那我听听。今天的你我,怎样重复昨天的故事,这一张旧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