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用灵魂来回忆这一生，因为魂魄不知道疼痛……
1
我用最残忍的方式结束了自己余生最后的日子，我让自己的尸体躺在深山的枯叶里，任蛇虫蝼蚁蚕食我已经干瘪枯朽的躯体，最好是山林里的豺狼虎豹能把我整个人都吞噬掉，不留遗骨，不留烂肉毛发，不留衣衫血迹，就如我年老后苟且的二十年一样，毫无存在感。
我已经85岁了，这一辈子对我来说，太漫长了，余生里仅剩的自尊都被凄凉冷漠的亲情毁灭了，我的儿们，你们让你们的娘亲无路可走。
我带着怎样的疼痛，结束了自己的一生，你们可能无法想象，我像是一个孤魂野鬼，没有哪一个儿子收留我，我甚至吃不上一口热饭，你们的娘亲老了，眼花了，腿脚不灵便了，但我的脑子还清醒，心还像明镜似的，知道好与坏，你们对待自己的娘亲竟比对过路的叫花子还残忍。
我常常在反省自己，是什么让我沦为现在的处境，我的三个儿子，没有一个肯给我一个安祥的晚年，我吃不饱，穿不暖，更住不好，就连我死了也没有人愿意让我进门，为我披麻戴孝。
2
我和二儿子强霆家的柴火住在一个简易的彩钢板房里，一张土炕，一片已经破烂不堪的草席上边铺着个已经薄如纱的旧床单，尚且包不住土炕边沿的泥土，一床我夫君用过的军用被，已有三十年的历史。这里没有窗户，没有门，老鼠总是喜欢在深夜爬上我的被子，在我的被子上舞蹈，或是钻进我的被窝，它们总是锲而不舍，没有一天晚上不光顾我的，不知道它们能从我这暮年老太太身上找到什么，就像是我75岁时我的二儿子强霆拿着皮鞭逼着从我身上找到钱一样执着。
我是旧时代最后一批还被逼着裹脚的女人，我嫁给了结婚前一面也没有见过的对面山头的强兵。那个年代婚姻就是这样简单，没人问你愿不愿意，只要你的父母愿意，就算是结亲了。婚后，我的婆婆想要抱孙子，我的夫君想要儿子，我的肚子很争气，一连三胎都是儿子，我在婆家的地位因为我的三个儿子而稳固了。婆婆待我好，夫君看重我，我的孩子们更爱我，我以为这种幸福会伴随我终老，却不想母子深情也会如此薄凉。
我的婆婆在我生下三儿子强生时过世了，她死的很安详，她唯一的儿子，我的夫君始终陪伴在病床边，她的孙子们围在她的床边，叽叽喳喳叫着奶奶，直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的丧礼办的很隆重，村里有个传统，85岁以上的老人去世都算是喜丧。我的婆婆去世时88岁。她的前半生，总是带着襁褓中唯一的孩子躲避战争，忍受饥饿，她的后半生，算是子孙满堂，衣食丰裕。
当我走到耄耋之年时，回想起我的婆婆，我是那么羡慕她，孩子孝顺，晚年幸福。
我的夫君死于肝癌，享年60岁。我们结婚那么多年，没有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但也互相敬重，没有争吵不休和大打出手。总是看到邻家张家的媳妇，被自己的夫君打得遍体鳞伤，鼻青脸肿，我同情她的同时，庆幸自己有个好夫君，庆幸父母眼睛雪亮，为我选择了如此家风良好的家庭。
我总觉得自己的前半生，过的很幸福，我的儿子们渐渐长大还是依赖着我，爱着我，我的夫君依然还是像过去一样对我好，我这样古朴的女人，夫君和孩子就是我的全部。而我的后半生受尽我孩子们的屈辱，他们居然没有一个要赡养我，收留我，给我一个家，我总是在夜深时想，要是我把前半生的幸福匀一点给晚年，是不是不会如现在这般凄惨。我用尽了我全部的力气，想要安享天伦，我的孩儿们却给我一身的殇。
小时候夫君教他们《论语》、《孟子》，教他们尊老爱幼，孝悌先行。我自认为我对自己的父母及我的婆婆，都做到基本的孝顺。不知道我的孩子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唯一的老母亲却忍心让我孤身流浪。
我的夫君去世前，为我的两个儿子娶亲成家，我的两个儿子都有了自己的儿子，只有我的三儿子，还没有结婚。在他去世后的第五年，我用夫君留给我的钱，为我的三儿子娶妻成家。
至此，我的三个孩子都已成家。他们要分家过日子，我没有言语，因为这个家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分的了。强宫和强霆在村里盖了新房，他们搬过去住了，强生留在了现在的家里。我和三儿子强生在一起住，我的儿媳妇翠兰很贤惠，照顾我吃穿，她很快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帮他们带我的小孙女，我没有女儿，我很喜欢姑娘，我以为我会如此满足的过完我的晚年，却不想我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因为我帮三儿带孩子而不开心。逢年过节也不主动过来看他们的母亲，还说我把家里的钱和金元宝全部留给了我的三儿子，我的心里真不是滋味。我总是想要均衡一切，却发现再怎么努力，我的儿子们还是认为我偏向了我的三儿。
我的大儿媳妇绒花，生性孤冷，不爱说话，只在结婚那天叫过我一声妈，她生孩子的时候我给她接的生，我伺候她坐月子，帮她带孩子，到最后她还是和我大儿子一样对我这个老母亲不闻不问，只有我的大孙子，总是给我送些好吃的，说妈妈做的，他偷偷拿过来，给奶奶吃。每次听到这些我的心在流泪，我的孙子笑呵呵的喂我吃，我总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我的二儿媳妇雪青，性格乖张跋扈，喜欢见缝插针，一件小事可以在她那里被放到无限大，喜欢串门，跟村妇们闲话家常里短。不知道她听信了谁的谣言，对我口出恶言。而我的强霆竟丝毫没有阻止，是的儿默认她可以这样对自己母亲的吗？我心凉。
雪青常去绒花家串门，妯娌之间的关系很融洽，独独不待见翠兰。雪青常在翠兰面前冷嘲热讽的说，老太太给你多少好处啊，你这么贤惠的伺候她老人家，惦记着人两个大金元宝吧！翠兰听着格外的委屈，这么多年她从来没见过她老娘一分钱，更别说金元宝了。有次她气冲冲的过来问我，到底家里有没有什么金元宝，我愕然。我知道她又听信了雪青的话，回来质问我来了。我嫁到强家，这么多年，都没见过金元宝长什么样，又怎么会有呢？我常常在想到底是谁，说出这样的谣言，让我的三个儿子儿媳都对我心生怨恨。而就是这流言却能看到我儿的心。
翠兰经不住流言的拷问，渐渐对我不像从前了，强生也学了他两个哥哥的样子，对我不闻不问。夫妻两常常在我的屋外指桑骂槐，谁家老太太给自己藏了私房钱，不给儿子儿媳花，却让他们背黑锅，真是心眼够多的。每次听到这些我心里真是难受，我常常在问我的夫君，到底是谁传播了这样的谣言，让我一个老太太活在亲人的拷问下。人人都觉得我有钱，可我的钱在哪里呢？
后来，雪青两口子，又生了个女儿，无人看管，执意要把我接到他们家住，强生夫妻两高兴极了。翠兰很快就帮我收拾了东西，并拿到雪青家，我很能理解翠兰的做法，她为我这个假富婆背了好几年黑锅，早都想摆脱了。我只希望雪青两口子不要对我这个老太太太苛薄。
那一年我72岁。我身体还算硬朗，没有什么大的毛病。我总是在我的儿子们需要我的时候，没有一句怨言的帮助他们，不管他们怎么对我。为人母亲，不管孩子对我做了什么，骨肉亲情总会让我很快忘记。
我到了强霆家，小孙女只我一人带，雪青奶水少，只吃了两个月。强霆买了只山羊，小孙女吃山羊奶长的白白胖胖的，很可人。二孙子也特别喜欢他的妹妹，常常一放学就跑到我屋里，逗自己的妹妹玩。还说等妹妹长大了带妹妹一起上学。那段时间我觉得自己过的很舒心。我陪着我的孙子孙女长大，看着他们都爱我的样子，时常会想起我的儿子们小时候的样子。新时代，新世纪，一切都在进步，只人与人之前的情感竟倒退了,连母子情深都变了模样。
1978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大江南北，很多人都趁着这股热流南下创业。强霆想和村里的几个小伙子一起去深圳找机会，可他没有本金。两个孩子的花销就够他承担了。
一天下午，我坐在院子里的桃树下，看着小孙女在那里玩沙包，儿子走过来，对我说：“妈，我想去下海经商，看看有什么能发财的好项目，需要您的支持，您把您的金元宝拿出来，我再凑点，本金就够了。”我抬起头来，看着我的儿子，我看到他眼里的焦急和殷切，我突然很想让老天给我变出三个金元宝，兄弟三个一人一个，让他们都去吧，不要在我身上盼望了。我诚恳地对我的儿子说：“妈真的没有什么金元宝，你爸走后剩下的唯一几百块钱，给你三弟娶媳妇用了，妈真没见过金元宝。”我的儿子站起身来，大声地对我喊到：“你就是不给我，是吧？我还给您养老呢，你都不给我钱，我拿钱去创业，成功了我们就有钱了，你居然不支持你的儿子……”他说了好多，都是围绕着钱，声音越来越大，门口的人越来越多，让我这个老太太的颜面尽失。
我这一生，从来没有这么丢过人。他还是一声接一声的质问我，你到底给不给，钱呢，藏哪里了……我羞愧地站起身来，那一刹那仿佛天昏地暗，我感觉世界的末日快到了，我晕倒了，而我的儿子并没有扶起我，而是用他的脚踢我。
“妈你装什么死，赶紧起来给我找金元宝。”他甚至随手捡起一根皮鞭，用力抽打我，一下、两下、三下，一下比一下更用力，我的衣服被打破了，我的身上全是鞭痕，我的心里更是如刀绞，我这余生是如此的痛苦与不堪。
这一生，我以丈夫和孩子为生，我的丈夫让我享尽人间幸福，我的儿子却让我受尽屈辱。我所有的自尊与骄傲，都被我的儿子用皮鞭抽掉了，我活不下去了，身体和心灵的疼痛，抽走了我的精气神，我好像一下老了十多岁。
强霆和雪青，不顾我的死活，把我从院子里抬出来，放在门外柴火房里。我躺在这满是废弃物和尘土的房子里，我流下了绝望的泪水。我好想就这样一直睡下去，永远也不要醒来，看到这世间的苍凉和决绝，就像这间屋子里的废弃物一样，被丢掉，被烧毁，被遗忘。
我睡了三天三夜，醒来的时候，我的孙子孙女们拉着我满是伤痕的手，哭着叫着奶奶，我努力的睁着自己的眼睛，想要记住他们童真快乐的脸，这一张张脸上透漏着爱和善良，柔软和不忍。
大孙子从他们家偷来了一张破旧的草席和床单，二孙子去家里抱来了我的被子，大孙女从他们家拿来了各种吃的，还有跌打损伤的药膏。我为这种隔代的孝顺，活下来了。我的孙子孙女那么爱我，尽管我过的如此的卑微，我还是要为他们活下去。
我的病渐渐好了，强霆自打了我之后，被村里的舆论打压，不堪重负，带着雪青一起去了深圳。留下两个孩子，让我照顾。我依旧住在那间柴房里，我的孙子们为我用木板订了一扇门，挂上了门帘，这间屋子被我收拾的渐渐像个人居住的地方了，尽管还是半边住人，半边放柴火。我总是呆在这个屋子里一整天都不出去，我怕见人，怕别人脸上同情或是嘲笑的目光，我只想为我的孙子孙女们再多苟且几年，待他们长大成人，我就离开。
没有儿子拷问和责难的日子，时间总是过的很快，转眼十年多过去了，我的大孙子都考上省城的大学，外出读书了，临走的时候，哭着说最放心不下是奶奶。我的二孙子不好好读书，跟他爸一样，总想着发横财，被他爸叫去了深圳，走的时候说奶奶我去了那边给你寄钱，给你买好吃的。大孙女也上高三了，二孙女也上初二了。两个孙女一直都陪在我身边，一放学回来就跑过来，陪着我，要我讲故事给她们听。看着他们渐渐长大的，我的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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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霆和雪青从深圳回来了，带着他们挣到的第一桶金，在村里搞蔬菜种植，二孙子也跟着帮忙一起干。日子一天天变的红红火火，二孙子帮我配了老花镜，为我新添了被褥，准备为我重新盖一间瓦房，让我住着，我拉着孙子的手说，奶奶老了，用不着了，留着钱娶媳妇用。说着说着就流出泪来，人老了总是爱伤感。
村里还是闲话很多，家长里短话的多了，就容易滋生是非。村里人说强霆在县城找了个漂亮女人，还怀了孩子。雪青听了，二话没说就坐着车去县里找强霆了，找了一个星期也没有找到强霆的影子。她失魂落魄的回来了。强霆好像平白无故的消失了一样，谁也找不到他。村里人众说纷纭，说强霆自到深圳后，就有个女人一直跟着，是雪青自己没有发现，现在那女人怀孕了，包不住了，强霆就带着那女人走了。还有人说强霆打了自己母亲后就不想在这村里生活了，想逃离……
雪青自从县城回来后，整日茶饭不思，往日的跋扈张扬竟不见一丝一毫。都说她像变了个人一样。二孙子独自一人挑起了重担，经营着蔬菜种植基地，照顾着自己的妈妈，奶奶，还有妹妹。
两年后，大儿子强宫说他在村口看到强霆了，领着一个小女孩。强霆回家了，带着和别的女人的孩子，回家了。雪青，竟没有爆发，她没有责怪强霆，也没有为难这个孩子。二孙子眼里容不得沙子，看到自己的父亲眼里只有恨，他恨他不负责任的离开，恨他过早的让他担起重担，更恨他如此对待他的奶奶和妈妈。
强霆回家的这一年，我85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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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要过年了，家家户户喜气洋洋，阖家团聚，我们这一大家子也算是团聚了。除夕夜，二孙子叫我进来吃饭，这十年来我第一次踏进这个院子，我的内心却没有想象中那般难受了，或许是我看了我儿也渐渐年老了，内心深处母性的柔软融化了这么多年的恩怨。孙子给我二百块压岁钱，祝我长命百岁。我深感欣慰。强霆敬我一杯酒，说：“妈，对不起，让您受苦受难了，儿不孝……”说完一饮而尽，摸着泪离开饭桌。我在那里呆坐了很久，说不出一句话来，孙子看着我，拉着我的手说奶奶都过去了。我回过神来，看着端在手中的酒，那么洁净没有任何浑浊，我仰起头，把它倒进嘴里，火辣辣的，却又香醇，就像母子间的关系一样。
初二大儿子说去他家吃饭，没有叫我。大孙子跑过来给我拜年，我看到我的大孙子又长高了，成了一个大小伙子，他给我讲着大学里的事情，突然感觉好遥远，时代变的太快了，好多我这个老太婆都没有听过，大孙子说他用自己的零花钱给我包了一个红包，我很欣慰。看到我的孙子们这般的疼爱我，即便我的儿子还是对我冷漠，也没有关系。
翠兰让我大孙女，给我带了很多好吃的，我坐在柴火屋里，看着我的孙女又出挑了不少，白白净净的脸蛋上一双大花眼睛，高鼻梁，樱桃小嘴，漂亮极了。她叽叽喳喳说着她要考哪个大学，去哪里上学，我听着真替她开心。
正月十五那天，二孙子偷偷告诉我说，他又看到强霆跟那个女人了，还给她给钱。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更不知道该给我孙子出个什么主意，让他圆满的解决这件事情，我老了，思维僵化了，我隐约感觉到有大事要发生。
第二天早上，我刚起来，感觉自己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就要爬不起来了，我隐约听到院子里，孙子再骂自己的妹妹，我走出屋外听的更加真切了，他在骂自己的父亲和父亲带回来的女儿。内心的恐惧感和冬日的寒冷交结在一起，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孙子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极了十年前强霆打我的场景，我害怕极了。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我的腿脚仿佛不听我使唤了一样，挪也挪不开，我用尽自己全身力气，拄着拐杖，挪到大门口，我看到我的孙子拿着皮鞭指着自己的父亲，这一幕我的心又被撕裂了，我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让我的孙子不要动手，他好像一句也听不进去，我着急地甩开拐杖，竟摔倒在门外，我哭着，我用我余生最后一丝力气请求我的孙子，然而他并没有听我的。我看到皮鞭落在我儿的身上，一下、两下……我再也无法忍受，我整个人像是突然被这种无形的伤害压倒，我感到自己的生命到头了……
门外又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劝劝我的孙子，只有你一句我一句无尽的指指点点。
孙子跑过来扶起我，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回了柴房。我把自己关在屋里，我想了自己的一生，后半生的屈辱淹没了前半生所有的幸福。时代进步了，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却越来越淡泊了。母与子、父与子血肉亲情，竟也被金钱阻隔，世界如此凉薄，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那天晚上，我拄着拐杖，戴上孙子送的老花镜，把孙子们给的压岁钱放在炕沿边，只身一人去了山里。我坐在山头，想了好久好久，上天还没有收留我这个孤独老太婆，而我却活够了。我的余生，没有哪天过的快乐，我的儿子打我，跟我要钱，三个儿子没有一个肯赡养我，我的孙子重蹈覆辙打了自己父亲，我仅剩的一点尊严都被无情的皮鞭带走了，我是如何教育我的儿子，我的孙子的，我自责到让自己无法活下去，仿佛只有纵身跃下，可以让我解脱。
夜幕里，村里山里一片寂静，寒冬的天气，让山上变的更冷了，我感到自己快坐不住了，我的身体倒向了一边，就这样倒着吧，一点一点地倒进深渊里……
第三天，二孙子找到了我，把我从山里背上来，我已经全身僵硬了。孙子把我背到家门口，强霆却不愿意让我进家门，还让孙子把我放在门外的柴房里，孙子大骂，强霆拗不过，我被孙子放在长房的客厅里。很多村里人过来礼拜烧纸钱，三天后，我被放进了棺木，订上了木钉，永远留在棺材里，留在地下的两亩三分地里……
作于2017年10月2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