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职高毕业第二年，在打工的电子厂谈了个对象，过年的时候带了回来，没想到这小子不声不响地还能自个找到对象。

不过，一听说儿子找的对象是外地的，我和老公心里都直打鼓，反反复复和儿子说了很多遍，想劝儿子放弃了，还是过年回来在本地找一个，我想以我们家的条件，在本地找一个应该问题不大。

因为我们家里曾经有过教训的，我堂哥家的儿子前几年在外面打工，带回来一个漂亮的儿媳妇，嘴还特别的甜，哄得我堂哥和堂嫂开心得不得了，走到哪里都要把这个儿媳妇挂在嘴边，就怕别人不知道他家儿子找了个好对象。

一家给热热闹闹地办了婚礼，场面十分排场，前前后后花了好几十万。但这个媳妇今天说她娘家要盖房子，明天说她弟弟要结婚，不断地给堂哥儿子要钱，最后一次说，她父亲出了车祸，住院了，又要了五万块钱，然后就没了踪影，怎么也找不到了。后来没办法报了案，原来那个儿媳名字，身份证什么的都是假的。堂哥家一下子人财两空，堂嫂气得喝了农药，一命呜呼了，堂哥家的儿子觉得再无颜面见人，出去几年都没有回来，现在堂哥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看上去老了很多。

我把这个悲惨的教训不知道给儿子说了多少遍，但我这个儿子很倔，他说带回来给我们看看，保准我们都会满意的。世界上哪能有那么多的骗子，他这个对象绝对没问题。

腊月二十八这天，儿子把他的女朋友娟子带了回来，小姑娘叫娟子，长得不高不矮，皮肤白白净净的，一笑还有两个小酒窝，看着很温柔的样子，要说有什么缺点，那就是眼睛稍微小了点，不过这个真不是什么事。姑娘还很勤快，一回来就帮我们烧火做饭，什么都和我抢着干，洗碗擦地，一刻都不停歇，我真是越看越喜欢。

都说婆婆儿媳天生就是冤家，这么投缘的不会是不会最终成不了吧，看着这么好的姑娘，我却有种莫名的不好的预感，但不知道为什么。晚上我也睡不太踏实，做了一个梦，梦见去买了一兜鸡蛋，快到家的时候，脚下一滑，摔了一跤，兜里的鸡蛋全打碎了。

从梦中醒来，我捅了捅睡得正香的老公，悄悄说了我的担忧。老公说，你不好好睡觉，胡思乱想什么呀。这么好的姑娘有什么问题呢？我说，我也说不上来，就是心里不踏实。老公说，别瞎想了，看那姑娘身体也挺好的，你还有什么担心的。你要实在不放心，过了年我们上他们家那边去打听打听，不要她家里有什么问题。

有堂哥家的血的教训，对于外地的儿媳妇，我们不能不多长个心眼，不能不多查查底细。

儿子已经告诉过我们娟子家的情况，他们家在离我们这里三百里左右的地方，父母和我们一样也都是农民，有一个哥哥，去年刚刚结婚，还有七十多岁的爷爷奶奶，身体都还硬朗，他们家还在村口开着一家规模不小的超市，生意非常好，听起来是没有什么问题。

大年初四，两个孩子就起程准备上班了，我大包小包地给收拾了很多吃的。把两个拉杆箱装得满满当当的，我还给娟子包了一个两千块钱的大红包。

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娟子看上去确实是个好姑娘，但我们觉得还是到她家里了解得清楚一点才放心，免得像我堂哥一样，那样悲惨。两个人走了后，我和老公商量要不去一趟娟子家，打探个清楚。娶儿媳妇是个大事，我半点不敢马虎，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我和老公在地图上查了儿媳妇村里的地址，又查找了如何坐车，坐了三个小时的长途汽车，又坐了一个出租车，终于到达了我们的目的地。这个村子建得很是漂亮，几乎家家都是二层小楼，巷道干净整齐，看起来比我们村里要富有很多，村口有一家大型超市，挂着幸福超市的牌子，买东西的人来来往往的。我想这大概就是那姑娘家开的超市了。

为了探探这个未来亲家的底，我和老公像拍电影一般设计了一个情节，让老公带着墨镜和帽子，去他们家的超市去买水，然后故意把钱包落在他们家的柜台上，当然里面的钱不多，就几十块钱，还放了一张假名片，上面印了老公的电话，先看看人品，再想办法了解其他的，我则在超市门口外面等着。

老公确实成功地把钱包落下了，而且老公也看见了，那个超市的老板娘应该确实是娟子她妈，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可是我们在外面慢悠悠转了一圈后，却没有等到追出来送钱包，我真的很失望，这样的人家，真是没法做亲家，老公决定回去找自己的钱包，这时候，老公的电话响起来了。是娟子妈打来的，我和老公赶快返回去，老公顺利取回了自己的钱包，心里说不出的踏实，这么好的人，肯定没问题啊。

老公取钱包的时候，超市的门口正坐在一个老奶奶，她一个劲地数说这我老公，你这人咋这粗心大意呢，还得娟子妈刚从快要急死了。还是我打开，看到了电话，才找到你的。我们赶快说，这老板娘可真是好人那。

老奶奶说，那是当然，我们村好几个超市，就他们家的最红火，两口子都是实在人，卖东西从不坑人，我们这年纪大了的，需要什么，过来说一声，他们还给往家里送呢。

都说娶媳妇娶丈母娘，这么好的人家养的女儿自然错不了，人家家里条件也确实不错，也不会骗婚骗钱吧，而且这个超市就在这里，他们家就在这里，怎么也跑不了的。

回家后，我就和儿子打电话说，我和他爸都没有意见，看他和娟子什么时候有时间，就给他们把婚事定下来。

那一年五一放假的时候，儿子放假回来，我们准备带着儿子到娟子家去正式提亲，举办订婚仪式，儿子可高兴坏了，急忙给娟子打电话，两个人聊了很久。

娟子家提议订婚就在我们家里办，她和她父母一起过来，儿子和他爸都很高兴，这样我们自然会省一些事。可是我却觉得不能这么办，哪有让女方跑来跑去的，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不懂事呢。又让孩子和娟子家商量，最后决定还是我们先到娟子家去，如果娟子他们家人要来我们家看看，也没问题，我们去过后，他们再过来。

我们准备了丰厚的礼品，给娟子家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特意租了一辆车，虽然我们条件可能不如娟子家，但第一次正是上门，一定不能让人小看了，面子一定要撑起来的。

我那臭小子看起来更是一路都翘着嘴角，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一路上低着头一直在手机里和娟子聊天。我和老公说，看俩孩子感情这么好，今年收了秋，我们就把房子装修一下，冬天闲了的时候，就给他们把事办了吧，我们的一桩大事就算了了。

娟子家里真的一切都非常好，两层的小楼，装修得非常漂亮，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娟子妈非常热情，娟子爸爸看起来憨厚老实。他们还特意把超市关了门，贴上了家里有事，歇业一天的纸条。只是很奇怪，娟子订婚，家里竟然没有一个亲戚，只有娟子的家人，我们也没问，也许娟子家人愿意低调点吧，或者他们这里的风俗和我们不一致吧。

一切都很顺利，娟子的父母很通情达理，他们说，只要两个孩子情投意合，一切都好说，彩礼就随意，结婚的时间也看孩子和我们家的意思，他们还说娟子结婚，他们家会给陪嫁一辆轿车。

事情美好的让我心里很不踏实，但真的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就在我们把该商量的都商量好了，准备离开的时候，有一位大婶子来娟子家还钱，说是上次娟子她爸送米给她们家，当时没有零钱，少给了五块钱，今天有了特意送来了。

看到娟子家这么多人，问娟子妈，你家今儿有亲戚啊，娟子爸说，是娟子的婆家人，娟子今天订婚，我明显的看到娟子妈给娟子爸使眼色，但是娟子爸却没注意到。

这个老奶奶说，订婚，那娟子妈怎么都没来，不会是又犯病了。这老奶奶说得我云里雾里的，难道眼前的这不是娟子妈吗？娟子妈忙去岔开话，说大婶子，那钱你不是给过了吗，怎么又送一次。我去送送你，说着就拉着那大婶子就往外走，那个大婶子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走到院子里回头还给大声喊了一句，娟子，你妈也不容易，这么大的事，可得让你妈高兴高兴，说不定病就好了。

这一次我们是彻底听清楚了，至少确定了两点，娟子的妈妈有病，这里并不是娟子的家。

我那牛脾气的老公立马就火了，声音提高了八度，问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们明显的看到，娟子的眼里有泪水在打转，却始终闭口不言。娟子妈听见立刻从外面进来了，娟子妈说，那个大婶子脑子有些糊涂，经常说胡话，你看昨天刚给过钱，今天又来送一次。娟子爸这回终于反应过来了，没有再说话。

但我却不再相信娟子妈的话，我也知道他们不会给我说实话的。于是我们很快就离开了娟子家，准备再打听清楚一点。

走到村口的时候，正好又遇见了刚才那个大婶子，大婶子很是热情，还主动和我们打招呼，说娟子是个好姑娘，就是命有点苦，你们要好好待这孩子。

我忙说，那肯定的。娟子妈我们也会管的，不知道她的的病到底怎么样了？那大婶子说，娟子妈也是个好人那，那病也不要紧的，只是偶尔生气了才会犯的。要不是娟子爸经常打她，说不定这辈子都不会犯的。

这大婶子真是能说，把娟子家的事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原来娟子现在所在的家其实是她的姑姑姑父家，娟子的母亲有先天性的精神分裂症，不发作的时候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但病一发作，就会打人，甚至拿着刀砍人。娟子三岁的时候，娟子妈拿刀砍死了她的丈夫，娟子的爸爸。娟子姑姑就把娟子接到了自己家，当亲闺女一样养大，而娟子妈则一直跟着娟子外公外婆生活。都说侄女像家姑，娟子姑姑和娟子看起来真像，我们真差点被骗。

我越听心越凉，越听越害怕，多亏遇到这么个实在的大婶子，要不然后果真不堪设想。这门亲肯定是结不成了，精神病那可是遗传病，为了我唯一的儿子生命的安危，这桩婚事无论如何都不能结。

回去后，我就给儿子下了死命令，必须和娟子断绝关系，儿子没有说话，蒙着头睡了三天三夜。起来后，却还是不同意分手，他说娟子看起来真的不像有病的，他们都已经在一起了，他一定要对娟子负责到底。

我说，我的傻孩子呀，娟子对你真心吗？真心为什么会骗你呢？为什么不给你说实话呢？精神分裂症是看不出来的呀，这个你应该懂得，而且还会遗传的，难道你愿意将来养一个有精神病的孩子，必须分手。

其实我也觉得娟子可怜，但我也不能因为可怜她而搭上儿子一生的幸福，甚至性命安危。

为了让儿子分手，我托亲戚在县城的一个厂子给儿子找了工作，不允许他再去省城的电子厂去上班，儿子从小到大还是比较老实听话的。但这一次却很倔，死活不同意，我急地不知如何是好。

我好说歹说，苦口婆心地说了三天三夜，这个不肖之子竟然油盐不进，他爸爸甚至拿起烧火棍要打。气得我像堂嫂一样竟然拿起了农药瓶，对着儿子吼道，你要再敢和娟子来往，我现在就把这药喝下去，我也不再管你们的事了。儿子看我这样威胁，终于崩溃了，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我抱着儿子也放声大哭，老公则坐在那里一根接着根抽烟。我怎么不知道我还生了个情种呢？

我们这一代人都是父母介绍，大家觉得客观条件差不多就结了婚，结婚前真的并没有多深的感情。我并不能理解儿子为什么这么痛苦。但不管怎么说，生命总比感情要重要吧，没有了生命，又何谈什么感情。

这一顿哭总算是让儿子对这一段感情有了一个了结，儿子明显看起来苍老了很多。

我开始四处张罗着给儿子介绍对象。

儿子的婚事（1）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