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知乎上有个问题叫做:被人关注胸部是种怎样的体验?
我的回答是:非常自卑。
如果有人问我,胸大是怎么做到的……呃……遗传我爸吧……我观察了一下我爸的姐姐,也就是我的几个姑姑,各个都是大胸……照理说,他们那个年代的人,物质匮乏营养跟不上是常态,但是我的姑姑在她们现在个年纪来看,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风韵犹存。
我大概是从小学六年级就意识到自己发育过早的,跟我同龄的女同学,虽然大家都是乳臭未干的小女生,但是,我在小学六年级就已经演变到要穿胸罩的地步了……什么概念……你想想,一个小学生就要穿胸罩,你会不会觉得瘆得慌……而我同龄的小伙伴,她们压根还对胸罩这种东西没概念。
上了初中以后,是寄宿生活,大家洗衣服都会统一晒在阳台走廊里,你想想,女生都在洗小背心什么的,你一个人挂了个鲜艳的胸罩上去……是不是有点违和……为了不让人发现,我只好也穿上跟小伙伴一样的小背心了。还好,穿上学生专用的小背心,虽然有点不大适应,但好在不是异类了。
上了高中以后,也是寄宿生活。还好女生都正常发育,穿上胸罩了。但是大家穿的胸罩都是那种少女型的,非常卡哇伊,而且都是正常尺寸。但是我就不一样了,我要穿特大号,而且不能穿普通面料的内衣,穿了会崩……
2.
我觉得很痛苦。
冬天还好,笨重宽大的校服可以把身材裹得严严实实。但是夏天就不行了,夏天的校服很透明,穿个胸罩,能把里面的蕾丝看个一清二楚,要命的是,前凸后翘。
我记得,整个夏天,都还是穿着冬天的校服,虽然很闷热,但是冬天宽大的校服能遮盖住胸。印象最深的是,我为了遮掩住身材,去学校附近买了很多很多内衣和胸罩,每一次,我都要问店员:有没有那种平胸的内衣,或者能裹住胸的?但是无论买什么面料的胸罩,我坐在课桌前,都被勒得喘不过气来。
在学校,挂在阳台的内衣,舍友都要大叫这是谁的内衣这么大,我总是装作听不见,觉得很窘迫。女同学直勾勾的眼神盯着你的胸看,啧啧惊讶你是D还是E? 男同学用余光瞟你的胸,我觉得很冒犯但又不知道怎么怒斥。
穿上自己的衣服进校门,保安会拦你下来看学生证……太多太多了,我现在回忆起来,心里不是滋味。我一直很苦恼,非常烦闷,非常羡慕其他女同学的正常发育。
脸上的胶原蛋白,可以掐出水来。但胸大带来的心里苦闷,让我的少女时代一直惶惶不可终日。
少女体态的美,我觉得是灾难。
3.
胸大让我非常自卑。
从初中到高中,最怕上体育课,因为胸大做任何举动,都会非常碍事。不敢跑步,不敢跳绳,不敢活蹦乱跳。为了掩饰胸大的事实,走路会不自然的驼背,一直不敢抬头挺胸,害怕听到别人议论和羡慕我胸大的声音——我会觉得是在嘲讽我。
还有很多很多小事和细节让我觉得胸大是一种罪过。
我以前看过印度某一个非常殖民落后的山村,女孩子在胸部发育时,妈妈会把女生的胸用滚烫的熨斗烫平,为的就是不凸显女性柔媚的一面,降低男性对女性的犯罪率。
我只记得,我看到这个新闻时,正常人第一反应就是要谴责这种落后野蛮的习俗,可我,处在身体发育的当时,竟在想:如果能把我的胸用熨斗烫成一个飞机场,该多好。
《老友记》里有一个场景,几个人去溜冰,但是车门却反锁了,正值大冬天冻得哆嗦,需要有人打开车门,菲比脱下胸罩,乔伊用胸罩里的钢圈成功地解开车门,那时候菲比那句:没戴胸罩让我太没安全感了。
这个场景记忆尤深,非常感同身受。出门不戴胸罩,让我非常变扭,感觉像裸奔,也让我非常怯弱。
4.
在我还是小学时,就已经发育良好,我妈察觉我发育不像正常女生,但她没带我去医院检查,当着我的几个婶婶,让我脱下衣服让她们检查是不是身体激素不正常。我妈很疼我,但她显然无法换位思考青春时期的我,是怎样的害羞和崩溃。
我不停的找一些如何缩胸的偏方,听闻用盐巴搓胸可以有效减胸,皮肤都戳破皮了,才罢手。
直到我毕业了,工作了,我才有点喘气,开始不会因为胸大而自卑。
我每一份工作,都能轻而易举的和女同事找到共同话题,因为她们都会不约而同地问你一句:你胸大有什么秘诀吗?
我终于稍微可以缓口气,好像释放了整个青春的荷尔蒙,少女时代亏欠我,让我窘迫和难堪的,都有了峰回路转。
我终于可以正常的抬头挺胸。
5.
有时候公司会要求需要穿衬衫型的制服,我都会特意在纽扣地方进行拼接缝补,避免崩开走光,或者掉纽扣。除了穿衣服经常一不小心就会让人觉得大胸很肉俗,除了不能像高级的平胸妹一样对所有衣服都能驾驭之外,大胸带给我的整个青春悸动,都将暂时告一段落了。
我终于心平气和地接受,无论是来自男性还是女性对我体态的赞美了,尽管这个时间段,跨越了10年之久。
其实,我也一直在想,为什么我对高中时代的体态这么怯弱和难堪。我在想,大概是,我不想作为一个异类存在。一个身高180的妹子,你羡慕她的身高,但是在普遍正常个子的女生堆里,她是会因为个子高而自卑的。但是如果这个180的妹子,处在一群身高都跟她差不多的模特圈里,我想,她是习以为常,并开心接纳自己的。
同样道理,胸大给我带来特殊的、异样的、不太寻常的人生体验,与那个大家都高度雷同、重度相似的青春期里,是相悖的。
好在都过去了,青春期带给我的懊恼,现在终于如释重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