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恨天微微一凛,随即大笑道:
“你强行催动内力,难道便能胜过我了?”
说罢欺身向前,一双铁拳更是毫不留情,只奔岳桐面门。岳桐瞬时内力大增,也便不再闪避,举掌横迎。只听砰的一声,二人拳掌相接,陆恨天上身一晃,后退三步才堪堪站稳。再看岳桐竟是纹丝未动,只是双眼上开始显露出猩红的血丝。
陆恨天看似吃亏,心中却是大定,知道岳桐强行提升内力,对经脉损伤极大,只要拖上一时片刻,就算不理会他,自己也会受极重的内伤。
心念至此,狡诈异常的陆恨天竟撇下岳桐,直奔轻雪母女而去。岳桐大惊,忙纵身追赶,岂料陆恨天竟瞬时回身,横拳击中岳桐的前胸。尽管被岳桐的内力一震,手臂酸痛难忍,但岳桐的脸上却更加的难看,一口鲜血从嘴中喷出。陆恨天更不罢休,哈哈一笑又奔母女而去,待到岳桐纵身追赶时,偏又闪向一旁。岳桐看清形势,再这样被对手牵着鼻子走,怕是还没交上手自己便要内伤不支,便展开身法大步冲向对手开始主动出击。只是那陆恨天十分狡猾,施展出麒麟谷身法绝学游龙诀,只是一味躲闪,逮住破绽便伺机反击,几个回合下来,岳桐已是强弩之末,双眼血丝弥补,浑身筋脉剧痛,几乎站立不稳。陆恨天再不犹豫,催动内力集中在右臂之上,只见得右臂血麒麟的纹身若隐若现,发出淡红色微光,如一道闪电般击中岳桐腹部,岳桐噗的一声吐出一口内脏和鲜血的混合物,颓然倒地。本已受伤的筋脉受此重击,更是被震得粉碎,双眼一片血红,竟目不视物。
里屋的母女二人看见岳桐倒地,不由得一声惊呼,顾不上危险,赶忙连滚带爬得爬向岳桐。金世舜见情况不妙,也从战团中飞掠而出,仗剑守在三人面前,做好随时拼命的准备。
岳桐心知大势已去,仍艰难开口道:
“陆谷主,此事真无半点还转余地吗?”
陆恨天一声冷笑,轻蔑得看着岳桐,又看了看一旁的独孤轻雪,只见她满头青丝散乱,眼眉低垂,纤弱的胳膊撑起一副楚楚可怜身躯,便戏谑道:
“余地倒是有,你跟着我到麒麟谷,对着我们谷主磕下三个响头,喊上两句父皇,让我们谷主也过过当皇帝的瘾。让你的夫人陪上我几晚,我也当两天王爷享享福,这小丫头也是个美人坯子,要不给我的兄弟们当个填房丫头,你与我麒麟谷结个亲家,自然也就会放了你们。”陆恨天说完哈哈大笑,身后一众贼子听他说的下流,也跟着大笑起来。
岳桐此事已是气极,奈何全身无一处还听的自己使唤,只能徒自忍受着这份难言的屈辱。谁料独孤轻雪竟在此时幽幽站起,亭亭玉立,端的是一副王妃的好气派,一时之间房内竟是鸦雀无声。只听她温柔地问岳桐道:
“桐郎,我知你看不见了,但你可还记得我的模样 ?”
岳桐不明其意,但仍说道:“我自然记得!”
“那就好!”轻雪说罢,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向着自己的欺霜赛雪的脸上划了两道,鲜血顿时直流。接着反手拿起身后书案的砚台,将墨汁泼在自己的脸上。事发突然,谁都没反应过来,清歌更是一声惊呼,险些晕倒过去。
短短一瞬,世上再没有独孤轻雪这一号绝世美女,月光烛台惨淡的光线照在轻雪的脸上,血污和墨汁混在一起,说不尽的飘摇可怖。只听她厉声道:
“你们这些贼子听了,我乃高丽朝三皇子李桐的王妃独孤轻雪,不是你们这些狗奸贼能随便侮辱的。今日我与桐郎共赴黄泉,你们可看好我现在的模样,我化作厉鬼,定不饶过你们!”话音刚落,天外一声响雷惊过,竟吓得一众贼人纷纷后退,就连陆恨天的心中也出现了一丝畏惧。
独孤轻雪放缓声音说道:
“金大哥,你守护我们这么多年,请再帮我们最后一次,清歌这丫头就交给你了。清歌,今日这仇,不是你能报的,爹娘只盼你能平安就好……”
一向不苟言笑的金世舜内心翻滚,两行热泪已是盈满眼眶,更无再多言语能说的出口,只是将手中长剑握紧,内心起誓定要拼命护得小姐安全。
清歌已是泣不成声,口中不停地呼喊着爹娘,声音嘶哑而凄厉。
“哈哈哈……”委顿在地上地岳桐忽然大笑起来:
“昔日国破,今日家亡,老天待我不公啊。可得妻如此,生女如此,我不枉此生啊!”说罢竟颤抖着唱起歌来,独孤轻雪听他开了头,便和他和声唱起,正是当年夫妇二人一起填的一首《卜算子》:
“携手白头山,比翼长情水。国破已是千秋罪,敢负离人泪?
生即与君随,死亦何所畏?只愿君心入我身,自此同心永岁!”
歌声渐歇,岳桐紧握住独孤轻雪之手,内心竟异常平静。他将手腕佛珠手串缓缓攥入拳头,猛然大喝一声“世舜快走!”言毕强行聚集毕生内力,十余颗佛珠从手中破空而出,向敌人呼啸而去,凌厉非常。金世舜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左臂挟住清歌,往右横掠而出,从内室破窗逃了出去。陆恨天反应最快,带头纵身追赶。
清歌被夹在肋下,眼见走廊中自己的贴身丫鬟倒在血泊之中,一身绿衣犹如盛开在血湖之中的睡莲,心犹刀绞。放眼望去,院落之中尸首满地,更觉自己如行尸走肉一般,任由金世舜裹挟而行。
几息之间,金世舜便来到了岳桐的书房,他轻声对清歌说:
“此中密道,直通南城后山,你进去后只管直行,不用管我。第一个拐角处有机关,可尽毁密道入口,切记切记!”说罢上身前倾,用手中长剑点向书架上的一本古籍,只听机括之声不绝,整排书架竟向两侧分开,露出黑黝黝的一个门口。金世舜用力将清歌送入密道,自己却反身仗剑,立于门口之处。
清歌摔在门口内,大喊一声,“金伯伯,快进来!”金世舜竟微微一笑,说道:“小歌,你儿时最喜看我教训坏人,今天你金伯伯就最后一次教训教训这帮狗贼。你快走,快走啊!”话犹未毕,陆恨天早已带人追至,眼见清歌就要逃脱,也不多话,欺身直取金世舜。
金世舜只守不攻,将雪峰剑派的绵密招式发挥的淋漓尽致,无论是敌人再多,也是无法近身。陆恨天见此状立即下令全部后退,扬手便是一发暗器直射向金世舜,其余下属会意,纷纷效仿,瞬时间上百发暗器向金世舜激射而去,后者转眼就已伤痕累累。只见他却立在入口岿然不动,大喝一声:“我即此门,今日谁人想入,先将我碎尸万段!王爷、夫人,你们不孤单,世舜这就来随你们而去……”
清歌站在密道第一个拐角处,手中握着金伯伯说的机关,看着远处的亮光和立在入口的人影,心中明白,那道光亮便是她与往事的最后连结。当她听到金世舜用尽力量的那声怒吼,她知道,一切都完了。从此之后,她便要堕入这密道一般的无边黑暗之中。那亮光处的人影已无法站立,用长剑支撑单膝跪地,直至倒下,也未放下手中的长剑。清歌按下了机关,密道的入口开始坍塌,并不住的往里延伸。清歌从内心中发出一声怒吼,向着出口飞奔而去,此刻挂在她脸庞的,不是清泪,而是心中泣出的鲜血。
她终于走出密道的尽头,伫立在城南的山顶,遍寻着岳府的方向,只见一片火光冲天。天空又一个响雷惊过,瓢泼大雨终于倾泻而出,熊熊烈火可以被浇灭,但心中的火焰才刚刚燃起。
站在大雨之中的清歌。如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欲坠。一道惊雷闪过。清歌看着快被烧成灰烬的岳府。紧紧按住怀中一个极小的木盒子。这是母亲在危机之时塞进她怀中的。也是清歌唯一从岳府带出来的东西。转身朝山下跑去。在黑暗的山林中。一路泥泞。跌跌撞撞的奔跑。已经听不清肃啸的剑鸣。也看不到那冲天的火光。一场大雨也湮灭所有人的一切。清歌眼神涣散。木然的狂奔。根本不看脚下的路。一脚踩空摔落到一个深沟里。晕了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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