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是一部女人视角的作品,原著剧本和拍摄水准都比较高,故事性文学性也比较强,人物关系复杂,性格层次丰富。拍成近十年以来,重播率很高,是我换台路过时必会驻足的一部作品,虽经一遍遍重温,却并不厌烦,特别是发现我对其中主要人物的评价在这几年间有了反转性的变化时,更有了去重新审视它的兴味,它除了是一部热剧之外,现实借鉴意义也值得一说,可说的角度很多,这次说说位置感。
最近几年因为自己位置频频变化,忽然间体会到位置感这个东西,渐渐发现其实很多事情出错都是位置感出了问题,所谓位置感,是一个人对自己的身份定位的正确认知,然后配之以合适的智力心力和脑力,从而做出恰当的行为,可以算是一种能力或者说一种素质,一个拥有位置感的人,大概率是出不了错的,一旦找不到位置感了,就会漏洞百出。
纵观甄嬛的一生,她的职业生涯可以这样总结:从充满幻想的清新少女变成老谋深算的生存高手,从危机重重步履维艰到见招拆招所向披靡,干掉那些有着现实以及潜在危害的人,走上权力巅峰。她无疑是成功的,活着而且继续活下去就是最大的成功。而她走向成功的转折点就是她正确地找到了自己位置的那一刻,从此之后,在人生节奏的把握上,没再出现过致命的错误,每一步都落脚在正确的位置上,从步步惊心到步步为营,足以说明位置感对一个人有多重要。
你是谁
这是一个的绝对位置的问题,一个人对自己的准确认识,是位置感的基础,那么甄嬛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先从她和温实初入宫前的关系上来看,在那个时代那种家世下,她的应有的位置是大家闺秀,温婉守礼,不逾矩。那么真的如此吗,温实初无论如何一往情深,如何努力,她都淡淡地回避着,温柔而坚定地拒绝着,但几乎每一次拒绝都配着娇滴滴的 “实初哥哥”,令温实初一辈子都在她的一个眼神一个指尖下奔走忙碌,又一辈子被打着一厢情愿的标签,被发了一辈子好人牌。拒绝一个人真的有那么难吗?你有一万种方式令他转身就走,哪一种都比这种半推半就容易得多,看不上他,又不想让他彻底死心,一边扮演着冰清玉洁,一边暗暗发射出无数小钩子来。
再从入宫后在与果郡王的关系上看,第一次与假果郡王(皇上)见面,明知道对方是非礼勿视的小叔子,依然心生情愫,在位置感上出了大是大非的问题——不守妇道,在那个时代这是对女性的核心要求,在这个时代一样属于品质问题。第一次与真果郡王见面,尚在与皇上琴瑟和谐之中,却不妨碍与自己的小叔子暧昧,船上偶遇那一幕,虽然态度貌似合仪,但一字一句,无不是在炫技,这个技,包括才情,包括气度,包括姿态,包括一切可能吸引异性的品质,也正是从那时起,种下了两人之间的情根。随后的凌云峰生涯,终于给她提供了变节的环境和借口,跟小叔子理直气壮地搞到了一起,内心的潜台词是——这可是你逼的我。
她认为自己是清高的和无争的,而实际上的她却是绿茶的和心机的,内在认知和外在行为都是与身份错位的,这种错误的认知对自身的危害最大,就像一个文艺女坚持觉得自己是个理工男,这种南辕北辙的错误认知怎么可能得到好成绩呢。
你要到哪里去
她是确定自己不想入宫吗?不是,她只是觉得不应该入宫而已,在这个方向的确定上,她是模糊的。因此,她并没有为不入宫这事做充分的准备,只是没有精心打扮而已,既没有风险评估,也没有预案。纵观整部剧可知,甄嬛本身是一个表现欲极强的人,最高级的表现欲不是外在的抢眼,而是在内心的那种时时刻刻事事都想引人注意的潜意识,所以表象上看起来反而是不经心的,是淡淡的。就像最高级的狐狸精一定不是妖艳媚惑的,她们或者清纯或者天真,楚楚可怜才会让人毫无准备的被收服。她相信自己是“遗世独立”的,是“清水出芙蓉”的,殊不知表现欲于她是深入骨髓的,所以在被问到是哪个字的时候,便条件反射地卖弄了一句诗文,在不该表现的时候表现了起来。方向感缺失,又没发现和管理好自己内心狂奔的欲望,怎么会到达正确的位置呢。
你要做什么样的人
关于称病避宠,她真的是像自己标榜的那样,想一辈子作一个默默无闻的嫔妃,平安度过一生吗,当然不是,如果她坚定地把自己定位为普通人生的话,就不会有入宫时的那种表现了。只是因为给自己贴上清高与世无争的标签太久,不自觉地就按照那个剧本演走下去了。而现实是,你一旦在场,一定是一不做二不休的,哪有什么与世无争呢?特别是后宫,怎么会有与世无争的土壤呢,哪一个活下来的人不是经历过明争暗斗血雨腥风的呢。所以这种定位本身就是错的,也是不可能保持得住的。所以她在除夕夜的倚梅园挂像祈福,在春天的秋千架上吹奏“杏花天影”,都是因为内心深处是不甘于无宠的,否则以她智计,绝不会想不到这会惹来麻烦。现实果然朝着与她宣布的定位的反方向一路而去,她一边暗喜,一边羞于承认,就这么拧巴着矫情着,这也是为什么到后来很多观众都喜欢华妃骂她的那句“贱人就是矫情”。
你想要什么
前半段的悲惨战果,皆是因为在与关键人物的关系定位上出现了错误,皇上和嫔妃的关系,不只是男女关系,还有领导和下属(君臣)这一层,在这种竞合关系中如果仅看到了其一,一定会出问题。因为对方并不也只看到一层关系,皇上最初能够和她维持卿卿我我主要是新鲜感所致,在男女关系中新鲜感是压倒一切的优势,不禁想起郭德纲的段子,当一个男的给一个女的开车门的时候,一般有两种情况,其一这个车是新的,其二这个娘们是新的。当新鲜变平常之后,作为皇上应有的主位置感就会凸显,你不能还是按“新娘们”的定位要求对方来开车门。在竞合关系中一定要分出来主次,在封建社会的后宫,爱情不过是生死存亡君臣大义之下的奢侈品和小点心,怎么能靠它活着呢,妄谈什么“愿得一心人”爱情,可不就不是作死么。
你在哪
在接受了果郡王的死讯之后,她有了一个脱胎换骨的心理成长,人在走投无路又置之死地之后,什么儿女情长都不足为重了,那一刻起她既放下皇上也放下果郡王,感情放下了,理性便回来了,欲望一向令人不清醒,理性才是位置感的根本。在“活下去”的战略目标确定了后,她对皇上的了解和懂得,不再是为了爱,而都成为她安排自己行为的出发点和落脚点,是迎合还是不迎合,是听话懂事还是任性撒娇,是吃醋小气还宽容大度都成了战术安排,她的行为不再取决于自己想怎么样,而是这个位置的应该怎么样。皇上要的是省心的爱情,需要你的爱情时,眼含秋波,需要你懂事时,垂首不语。太后要的是的是后宫平衡,不能狐媚也不能无能,还要忠诚识大体。
她的敏锐和善察,成了她随时校准行为的标尺,为夫妻、为君臣、为姐妹、为同僚、为情侣、为叔嫂,在不同的相对位置上,抽丝剥茧地找出彼此的核心关系,一一安置。当她认清自己和果郡王从此不能有交集的关系后,便安排好自己的妹妹和果郡王在婚姻里的种种行为,以及对各种事端的善后处理;当认清自己和敬妃的主关系是合作关系时,便容得了她投奔皇后设局挖坑的变节,不受姐妹曾经情谊所伤,获得双赢;当他认清自己和新帝的后妈这个定位后,就迅速地把自己的亲儿子过继别枝,消除对新帝的威胁,保全颜面和生命;当她认清自己和皇后等人的敌我定位之后,便再没有一丝手软,直至致人死地或者生不如死之地……她终于站到了最后。
其实到了后期,她的核心位置感还是出了问题的,因为她已经不能成功地假装跟皇上还有爱情了,皇上也慢慢知道了,凶险的情况开始出现,最后也终于走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当然究竟是你死还是我活还有其他偶然性因素的存在,有些事确实不再是技术能够解决的了,但是过硬的技术终归能使危险降到最低,使绝大多数情况下有惊无险。
人这一生,位置是不断变化的,位置感也是变化的,有时候位置没变化,位置感也在发生变化,谁也逃不脱为心所困,为情所困,为欲所困,摆脱不了感情的左右。所以当你感觉六根不净又内心不定的时候,多从位置感上找找问题,位置感是理性的标准,欲望是不理性的感知,理性地看事情,才能发现令你诸事不顺的核心原因所在,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就这么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