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途河畔。
“孟婆,给我一碗汤。”
一只葱白玉手伸出,成功让盛汤的人微微顿了顿。
“这又是何必。”
孟婆叹了口气,盛好一碗,放到那只手中。
来人笑笑,一饮而尽。
孟婆汤里,盛着人生数不尽的苦,味道委实不能算好。
但她却是容色不变,将碗递给孟婆:“谢了。”
转身,大步离开。
她是这世间仅有的引魂师,世人只道黑白无常勾魂索命,却不知,还有引魂师引凶魂归途。
只是,引魂师身负万千凶魂记忆,乃最凶煞之所在,唯渡尽凶魂,方可入轮回。
否则,将会日夜受这些记忆所苦,生不能,死不得。
可世间凶魂无数,何时能渡尽?
而这孟婆汤,虽于入轮回之境的亡魂而言,是“尝尽前生苦,一笑付前生”。
但对引魂师而言,只能让那些凶魂的记忆更清晰,没有丝毫遗忘作用。
孟婆曾问过她,为什么这么做。
她唇角弯起,说道:“苦尽,方能甘来啊。”
2
“琳儿,你为何非要跟他走?”
眼前的妇人眉头紧蹙,荆钗布裙亦难掩无双姿容。
“师父,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名唤琳儿的女子低垂臻首,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颈子。
妇人张了张嘴,终是深深叹口气,“罢了罢了,你去吧。”
“师父,不孝徒走后,望您……珍重。”
琳儿转身,素色长裙衣角轻扬,足尖一点,飘然而去。
山下,早已有人等在那里。
“琳……嫂嫂。”
琳儿点点头,并未多言。
那人玉白的面皮涨红,冲动之下,抓住了琳儿双手。
“封图!”
琳儿挣脱不得,羞恼道。
封图悻悻松手,低喃着道歉。
琳儿一双剪水瞳眸环顾四周,确定无人,方松了口气。
“你既叫我一声嫂嫂,便应审慎守礼,何以做出这等……这等……”
琳儿红唇抿紧,似是说不下去了。
“是我唐突了,望嫂嫂勿怪。”
封图长揖到底,郑重异常。
“莫要再犯。”
琳儿钻入马车内,辚辚车声伴随着骏马偶尔的嘶鸣,二人就这般上路了。
3
“嫂嫂,到了。”
琳儿“嗯”了一声,素手掀开车帘,轻巧跳下马车。
封府,她又回来了。
那人……还好吗?
胡思乱想了一阵,琳儿深吸口气,抬脚进门。
曲径回廊,小桥流水,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封图停在一扇雕花木门前。
扑鼻的药味,呛得琳儿不由皱眉。
“兄长。”
“阿图?进来吧。”
依旧清雅的声音,再听却仿佛已隔世。
琳儿捂住嘴,清泪缓缓而落。
封业,她的夫君。
这么说也不对,毕竟,赶她走之前,他给了她一纸休书。
琳儿思绪万千地跟着封图进屋,里面暗沉沉的,药味比外面更浓郁几分。
“兄长,可有好些?”
封图站在床畔,在上面躺着的,是一个瘦骨嶙峋,样貌不凡的男人。
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肤色,很容易让人有种,他下一刻就会消失的错觉。
“嗯。”
他往封图的方向偏了偏,琳儿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防被他看个正着。
然而,还没等她有所反应,封业的眸子就略过了她。
就好似,并未看到她一样。
琳儿眸色愈深,轻轻拽了拽封图衣角。
封图刚要说话,忽有小厮自门口而入。
“大少爷,族长说有事寻您,正等在前厅。”
“我知道了,下去吧。”
封业挥挥手,让小厮离开。
他的腕骨锋棱凸显,就如他这个人,一身锋芒,欺霜傲雪。
“阿图,过来。”
他的手往前探了探,虚空摸索着。
琳儿的猜测被印证,心中怒火一点点儿燃起。
一个不慎,“砰”地一声,碰倒一个青瓷花瓶。
封图也看出不妥,急忙上前:“兄长,你的眼睛?!”
“瞎了。”
他说得好似“今日天气晴好”一般自然,倒叫封图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咽了咽口水,封图哑声道:“怎么会这样……”
“我这身子,早晚的事。先扶我去前厅,待送走族长,我与你还有话说。”
封图慢慢将封业搀扶出去,琳儿望着他愈发单薄、蝴蝶骨凸起的后背,再次泪落如珠。
4
琳儿与封业,成亲不足一年。
封家乃名门望族,若不是她师门显赫,是没机会嫁入封家的。
琳儿的师父是当朝城阳公主,其驸马冉阿在沙场为国捐躯后,城阳公主心灰意冷,称不会再嫁,并创立“阳阿派”。
门派名取自公主封号城阳的“阳”和驸马冉阿的“阿”字。
阳阿派的众多女弟子中,琳儿最得城阳公主欢心。她容颜娇妍艳丽,在江湖美人谱上亦有一席之地。
封家久慕驸马冉阿之气节,毕竟,他上战场实为临危受命。
当时,他们所在的姜国,被觊觎其肥美土地的匈奴攻打,安逸日久的姜国,无将可用,根本不是这支虎狼之师的对手。
城阳公主的驸马冉阿,就在这时请命领兵,挽狂澜于将颓,救姜国于危难。
直至最后决战之际,与匈奴大将同归于尽。
此一役后,匈奴元气大伤,未来百年内,恐不会再犯姜国。
封氏一族以未来族长娶城阳公主高徒琳儿,也确实给足了诚意。
琳儿自己与封业几番接触之下,亦十分满意。
直到嫁人当晚,掀开盖头的人出现,她才知道自己如掉落陷阱的兔子,懵然而不自知。
此封业非彼封业,封家竟因封业体弱,以封图代其与琳儿接触!
琳儿至此才明白,为何在此之前,“封业”几次欲言又止。
然木已成舟,她不能置师父城阳公主的颜面不顾,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
真正的封业,比假封业多了几分渺然若仙之感,病骨支离,仍难掩那一身风华。
在第二日,琳儿见到了假封业,得知他乃封业的弟弟,封图。
可惜,一切都晚了。
不过,他们自成亲之夜起,封业从未与她有过逾矩之举。
在她眼中见到因被骗而起的恼恨时,也并未多做解释。
就好似,一切皆与他无关一般。
在之后的日子里,琳儿的一并吃穿用度,皆未有亏。
而封业,以病躯撑起整个封家,使封氏一族在姜国众多世家中,得以有一席之地。
他为封家做的,与城阳公主的驸马冉阿为姜国所做,异曲同工。
唯一不同的是,驸马冉阿已死,封业拖着病躯,还在苟延残喘。
据琳儿与封家下人打探得知,封业小时候,身体还是不错的。
为何成了这样,封家下人却讳莫如深,无人告知她。
5
琳儿本以为,自己被封家所伤甚深,不会再动心。
可她却不知不觉愈发在意起封业的一举一动,她忍不住想,这么光风霁月的一个人,若是身体康健,该是怎样一种光景。
在琳儿因为封业发病昏倒而心痛如绞时,她知道,她爱上他了。
即使他们的开始是由欺骗而起,拨乱反正后,她还是爱上了他。
琳儿不明白的是,封业这样风华无双的人,就算身子弱,一开始与她接触的如果是他,她也会对他动心的,封家何苦多此一举,让封图行欺瞒之事。
她可以确定,若师父知道,绝不会善罢甘休。
封业发病之后,身体每况愈下。琳儿除了成亲第二日见过封图,这位封家二少爷,便再未出现过。
封图成年后,便离开封家,四处游历。
与封家一起欺瞒琳儿之时,是他出门三年后,首次归家。
琳儿对封图,感觉十分复杂。
说未曾动过心是假的,封图的潇洒恣意,是从小在城阳公主身边的琳儿所羡慕的。
但他的欺瞒,对琳儿来说是不小的伤害。
她恨过封图,在对封业动心后,这种恨就消失了。
可让她毫无芥蒂地与封图相处,她暂时也做不到。
幸而,他并未在封家多做停留。
让琳儿纠结的是,怎么与师父说这一笔糊涂账。
以及,封业对她不远不近的态度,何时才能有所改变。
自琳儿知道自己爱上封业后,便接过了封业贴身丫鬟的活儿。
吃食日日换着花样做,他要吃的那些药,什么时候熬,几分火候,全了若指掌。
连他的衣饰搭配,琳儿都亲力亲为。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琳儿对封业的用心。
就在琳儿以为封业即使是石头人也该有反应了的时候,他确实有反应了。
给了琳儿一纸休书,让她回阳阿派。
琳儿气不过,欲和他理论,又顾忌他的身体,只得作罢。
她带着一肚子气回到阳阿派,即便如此,也没与师父多说一分,只言是自己想师父了。
琳儿知道,师父之所以没拆穿她的谎言,是以为她和封业吵架了。
她在心里苦笑,吵架?若封业能和她吵倒好了。她就索性扔了脸面不要,与他吼上一番。
可他那身子骨,唉,即使被休回家,琳儿还是惦记着封业的身体。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东西,药有没有按时喝。
她正念叨着,封家有人来寻她了。
她道是谁,谁想是封图。
琳儿以为封图给她带来了封业的消息,虽然心里别扭,还是见了他。
可谁成想,封图丝毫不提封业,只让琳儿与他一道,在阳阿派附近转悠。
把门派附近转了两遍之后,琳儿的耐心终于告罄。
封图见琳儿动了真怒,方期期艾艾说明来意。
原来,是封业着人把他寻回,并告诉他,琳儿已经被休弃回阳阿派。且,他与琳儿并无夫妻之实。
琳儿闻言,都被气笑了。
好个封业,真是厉害了。休了她之后,还帮她找好下家。她难道非封家兄弟不可?天下之大,难道就没别的男人了不成?
这口气闷在心里,她实在难受得很。
本来想把封图骂走,不想竟被师父城阳公主撞见,琳儿赶紧让封图离开。
但是,以城阳公主的聪慧,不难猜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琳儿无奈之下,只得将封家李代桃僵,以及她被休弃,都告诉了城阳公主。
城阳公主大为光火,提剑就欲去封家,找他们算账。
琳儿劝阻无效,双膝缓缓跪地。
“师父,就算封家、封业负我,我仍不后悔爱上他。”
城阳公主很铁不成钢:“封业此人,冷心冷情,似一块捂不热的冰疙瘩。我看那封图,虽一开始依封家的意思欺瞒你,对你倒是一片真心。”
琳儿仰头,眼眸里如落了星子,灼灼华光绽放:“师父,见过大海后,是不会再为小溪停留的。您的体会,不是最深吗?”
如若不然,为何驸马冉阿死后,城阳公主会说出“不嫁”?
城阳公主哑口无言,长叹一声,转身离开。
夕阳冶艳的光芒笼罩在连天衰草上,为其镀上一层浅浅金光。
琳儿怔怔目送城阳公主的背影远去,心头愁绪如丝线一般,剪不断、理还乱。
6
第二日,封图出现在琳儿面前时,衣带微散,不复前几日的利落。
“兄长出事了。”
仅此一句,就够让琳儿随他回封家一趟了。
“琳儿!”
城阳公主眸色转厉,如凛冽刀锋,似要择人饮血。
“去山下等我。”
琳儿嘱咐封图,封图点点头,足尖掠地,如鹞鹰一般,轻身而去。
待琳儿与城阳公主分别,随封图回封家后,便看到一个瞎了眼的封业。
这一年的点滴一一浮现,琳儿不知道该怪封业不拿自己的命当命,还是怪她自己一时意气,让走便走。
外面鸟鸣啁啾,阳光从雕花窗棂的缝隙溜进屋里,晒在身上暖融融的。
琳儿微微眯起眼,纤白素手遮住额头。
便在此时,封家两兄弟回来了。
“兄长,当心。”
封业骨节分明的手扶在门框,白得剔透,好似要与阳光融为一体。
“你去找过琳儿了?”
封图尴尬地先抬眼看了看琳儿,见她没什么反应,才“嗯”了一声。
“她是个好姑娘,莫辜负了她。”
封业声音淡淡的,那双原本潋滟的眸子里,死寂一片,如枯井,再无一丝涟漪。
“兄长,你既知道嫂嫂的好,又为何休了她?”
不止封图想知道,琳儿也想知道。
封业轻轻推开封图,摸索着,缓缓坐在凳子上。
“我一个病骨支离的瞎子,莫耽误了她。”
琳儿恨不得敲开封业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稻草。她岂是在乎这些的人?封业未免太小瞧她了。
“嫂嫂又岂是在乎这些的人?”
瞧瞧,连封图都明白的道理,封业这个七窍玲珑心思的人,竟是不知。
“那我便更不能耽误她了。她那样的姑娘,值得更好的。”
琳儿眸子里都快喷出火了,封业自以为为她好,可曾问过她的意思?
“兄长——”
“好了,先不说这个了。阿图,你好好准备准备。十日后,接任封氏一族族长之位。”
说完后,封业又低声说了一句:“待你接任族长后,去阳阿派好好与城阳公主说说,将琳儿接回来,你再娶她,便是名正言顺了。”
想得真是妥帖,这便和一开始与她师父说的,封氏一族未来族长娶她之事,并无不同了是吗?
那封业把自己置于何处?又把她对他的感情置于何处?
封图在听封业说完后,面色大变。
“兄长,下任族长明明是你,为何让我继任?!”
“已是如今这般田地,我便与你实话说了吧。”
封业伸出右手,五指如刻刀雕琢的一般修长。
“先是视觉丧失,而后听觉,再然后是触觉、嗅觉,最后连味觉也会消失。”
“五感全丧失后,大抵,我还能活几个月。”
琳儿死死捂住嘴,才能不泄露哽咽之声。
“兄长!你究竟做了什么!”
封图紧紧拽住封业的胳膊,眸中带了血色。
“就算当年你带病跳入水中救我,在父亲过世后,又拖着病弱的身子为封家操劳许这久,也不至会五感皆失!”
封业笑了,他这一笑,就好似把漫天耀目光芒都引入室内,熠熠生辉。
“我以为,你还会再迟钝一点儿。阿图,没想到你比我想的要聪明。”
“兄长!”
封图此时没心情与封业说笑。
琳儿蜷缩在屋内一角,掉落的泪珠湿了身前一片。
她死死咬住衣袖,染了霞色的眼眶内,清润润的眸子带着哀色,直直望向封业。
7
封业接下来说的一切,大大颠覆了封图和琳儿的认知。
引凶魂入冥府的引魂师,出自封氏一族。
封图落水后,本应该死在那一刻,然后入冥界,成为引魂师。
封业却救了他,致使封图命数被改。
然而,引魂师不是人人都能做的。没有封图这个引魂师,凶魂作乱,许多地方被搅得一团乱。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封图重归他本来的命途。
但,封业既知道此事,便不会让封图再有事。
而封业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冥界给封父托梦,封父素来知道大儿子的聪慧,便将此事告诉他了。
此后没多久,封父便亡故了。
封图说得对,封业的身体本不至于如此虚弱。
而封父的死,也不是偶然。
封氏一族一直以来,都受引魂师这一称谓所累。
比凶魂更凶,才能渡凶魂。
一身凶煞戾气的引魂师,承载着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不生不死,日夜煎熬,轮回无期。
封业与封父,为了让封图脱离这一命运,找了许久,才找到一个方法。以封父性命为引,封业施逆天之术,将封图的命运,与他的进行交换。
当然,封父是被封业诓了一下。
因为当时封业与封父说的,是这个方法可以改变封图的命运,并没说是将他与封图的命运互换。
封业本来不想让封父牺牲,但是,牺牲之人可入轮回,而施术之人,要撑着在施术那一刻开始,就渐渐崩坏的身体,直到整个术式完成为止。
这个过程十分漫长,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十年。
在过程的最后,施术人五感会慢慢消失,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都消失后还能活几个月,之后便会成为引魂师。
这样的引魂师,永远入不了轮回。
不是无期,是根本不可能。
若封图做了引魂师,对轮回还有些盼头。
而封业以此种逆天之法成为引魂师,除非魄散魂消,否则只能一直这样下去。
皆因,施展逆天之术的因果,以及封图未及时归位,缺少引魂师致使凶魂肆虐的因果,都加诸在了封业身上。
不过,倒是可以因此将封家后人的命运也都改变,不会再有封家人成为引魂师了,只要封业还在。
封业说得轻松,可听完后,封图一个七尺男儿,泪流了满面。
“兄长因为救我身体不好之后,我心里一直十分愧疚。是以成年后,我便离开家,四处为兄长寻医问药。”
“嗯,所以那些药虽然苦,我也都吃了。”
封业刻意强调“苦”,眉心还微微皱了一下。
封图不为所动:“却不知,我欠兄长的,不止于此……兄长,那逆天之法,可否再次施展?!”
“别想了。必有一与你我亲缘至深之人以身相祭,此术方能开启。父亲已经故去,母亲亦早早离世。其他人与我们亲缘太薄。”
说完,他又指指自己:“就算你想施术,改回你自己的命途,你兄长我作为前施术人,并不能再做那以身相祭之人。”
“阿图,兄长都要死了,能不能不再吃药了?我想吃城东的桂花糕,你着人给我带些回来。”
封图闻言,抹把脸就冲了出去。
“阿七,去城东买些桂花糕来,快去快回!”
8
屋内,此时唯琳儿与封业二人。
琳儿纤细的食指,虚虚描绘封业的脸,似要把这人刻入心里。
过了不知多少时候,琳儿起身。
因着腿麻,还晃了晃。
然后,她走到封业身边,一指点在他的睡穴上。
琳儿又回了阳阿派。
“师父。”
她恭恭敬敬跪在城阳公主下首,将在封府听到的,一五一十告诉了城阳公主。
“在封业说起那个逆天术法时,我便觉得耳熟。”
琳儿话音刚落,城阳公主扫了她一眼。
“您创建阳阿派,更主要的,是为驸马冉阿吧。”
“继续。”
城阳公主既不承认,也未否认。
“您与驸马冉阿青梅竹马,情深意笃。他却战死沙场,尸骨无存。您当时一定一腔义愤难平,创建阳阿派更主要的,是为了遍寻天下,找那复生之法吧。”
琳儿咽了口唾沫,润润喉咙又道:“引魂与复生,其实差不多。而我之所以觉得那逆天之术耳熟,盖因师父您,亦施过与之类似的逆天之术,是也不是?”
城阳公主垂眸良久,方道:“不错。”
琳儿知道,无论如何,封业都不会告诉她那逆天之术如何施展。
以封业的玲珑心思,定是施展过此术法后,便毁了与之相关的一切。
毕竟,他对封图亲情浓厚,封图对他也是如此。
他与封图所说,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是仔细一听,是有破绽的。
以身相祭之人一定得与他们亲缘深厚,可施术之人,却并没有这个限定。
“师父,徒儿所求,望师父成全。”
琳儿重重磕了个响头,抬头时,额上红了一片。
“我之所最为疼爱你,便是因为你与我十分相似。可……唉,罢了。你随我来吧。”
城阳公主给琳儿的,果然与封业所说之术十分相似。
甚至,比起封业所说的,城阳公主手上的复生之术,要更温和一些。
同样是换命,却不用亲缘深厚之人以身相祭。
只需要……施术之人的性命。
“师父?”
“你以为,师父为何很少出去?”
“琳儿多谢师父,亦……拜别师父。”
9
后来。
成为引魂师后,琳儿在尘缘镜里看到那个一向冷心冷情的人,复明后失手了打翻茶盏。
“原来,你也是有其他表情的啊。”
琳儿好像找到什么好玩儿的事情一样,经常在尘缘镜看封业。
看到他得知与封图诉说一切真相时,她也在的讶然。
看到他知晓她把他的命运也改了以后,一瞬间的沉默。
看到他在封图继任族长后,离开了封家。
看到他在她的坟前,酒喝了一壶又一壶。
看到他在她坟前说,这亲事是封家族长瞒着他去说的,可掀开盖头后,他却动了心……
其实,她每天都去孟婆那里喝一碗汤的原因很简单,什么苦尽甘来,那都是她诓孟婆的。
她只是心里悄悄地想,也许哪天喝完孟婆汤醒来后,已经忘却前尘,投胎转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