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孩子眼中的台风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台风天曾是我最期待的日子。也许只有当年与我一起长大的那群孩子们才会晓得——我为什么会喜欢刮台风。
在故乡,我们称它为打台风。每每遇上了这样的天气,大人们愁眉苦脸,而小孩则欢天喜地,那兴奋的劲儿丝毫不亚于过年领压岁钱的时候。打台风,于我们来说,它意味着学校要放假,不必上学,可以在家里偷偷闲。台风来临之时,外面的风呼呼地从门缝里挤进来,雨也跟着渗进来,它们像是两个调皮的野孩子钻进了稻草堆里,在屋里小闹着。
门槛的狭缝里积了一滩水,很快就溢出来,溜上了地板。母亲拿起扫帚将雨水扫进垃圾铲,迅速打开门泼出去,再迅速关上门。窗边,风和雨在跳着舞,雨打着玻璃噼里啪啦地响着,它们在做汉堡包似的,夹着片片碎叶贴到玻璃窗上。叶子顺着雨水滑落下去,滑了一半,卡在半路,下不来,等待着更多雨水的相助。
除了常年在外的父亲,一家人围坐在大厅里,吃番薯,唠嗑儿。大人聊着他们的烦心事,我们无忧无虑地玩着游戏。
图卡是我们经常玩的一种游戏。从小卖部里买来一张张图纸,一毛钱一张,图纸上印着二十五个图案,这些图案都是电视剧或动漫里的人物,如还珠格格,皮卡丘,黑猫警长等等,背面印着一道道谜题。我们把二十五个图案一个个剪下来,就成了可以拿来玩的图卡。图卡有三种玩法。一是拍图卡,一局每人出五个图卡,正面图案在上放在一本厚厚的课本上面,以剪刀石头布的方式决定每人轮番拍一次。一巴掌狠狠地拍下去,图卡随着课本的震动腾空而起,落下来时倘若背面在上则直接归属拍的人。剩下的正面在上的图卡则轮到下一人继续拍,所有的图卡都背面朝上游戏便结束,开始下一局。
第二种玩法是踢图卡,这个“踢”不是指用脚踢,而是用手指来踢。参与者每人出一个图卡,将图卡的三分之二搁放在门槛的边缘,食指与拇指形成一个圆圈,两个手指头对准图卡另一边的三分之一,朝上的方向使劲踢出去。图卡成抛物线状在空中飞落下去,谁的图卡落下的地方在垂直方向上离门槛越远,他便获得胜利,赢得别人的图卡。
最后一种玩法叫做甩图卡,一局每人出五个,依次交叠,用力甩在墙壁上,图卡掉落在地,背面谜题在上的表明已死,正面图案的为胜者,继续交叠甩向墙壁,甩到只剩下最后一张正面图案向上。最后一张正面图案向上的拥有者,赢得所有的图卡,若全部图卡都是背面谜题向上,则游戏重新来过。打台风时,门槛不能用,我们便玩拍图卡或甩图卡的游戏,几个人围蹲在墙角,嘻嘻嚷嚷着。
母亲是反对我们玩图卡的,认为我们是在浪费钱,一毛钱得来一张图纸还不如两颗糖更实在一些,而且经常被拿来当拍垫的课本损坏惨重,母亲常常要发怒的。在玩图卡这一系列游戏上,我算是个高手,但赢来的图卡无处可藏。我曾把它们藏在一个家人不怎么用的水壶里,谁知,某个收割水稻的日子,母亲要装好多开水去田里干活,便搜出了那个水壶来。她灌了半壶的清水进去,欲将水壶洗干净,结果倒出了一团黏在一起的图卡来。得知是我藏的,母亲又气又笑,叫我拿走湿透了的图卡去晒。然而,晒干也没有用了,图卡的正面图案或脱落,或擦花了。别的小孩都不认可它的使用价值,于是就成了一堆废卡。为这事,我伤心了好些天,闹着求了母亲许久,才买了新的图卡回来。
吹风,也是台风天里一件顶有趣的事情。待台风势力弱些了,雨停时,互相叫上左右邻居家的小孩,一群人出门吹风。我们找一个风力强些的通风口,通常是两个房子之间的狭缝,一个个排好队迎着风向站在通风口处,任凭风吹得头发凌乱,在风中敞开喉咙,用嘶吼的声势唱着电视剧里播过的歌。难听不要紧,谁唱得更为震天动地,他便是我们的歌王。
台风打完后,我们有一件更为兴奋的事情迫不及待去做,那便是去拾被台风打落的果子。池伯伯家有两棵番石榴树,一场台风过后,地上七零八落的番石榴正等着我们去捡。大人拎起砍柴的刀,一边咒骂着这场台风一边修剪着被打得毫无生气的树;小孩提着篮子或抱着盆,乐呵呵地在树下捡着果子,欢喜着这场台风带来的乐趣。
后来我渐渐明白,看一个孩子是否已经长大,其中一个较准确的判断标准就在于——他是如何看待一场台风的降临,究竟是愁容满面呢,还是欣喜若狂。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