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5.29 星期二 阴转小雨
正午,夏日的阳光炙烤着大地。路上一丝风也没有,路边的杂草、树叶打着卷低下头,像个厌学的孩子正被家长说教,无精打采。
听到老公的电动三轮的响声,我站起来,走到门口。他骑到院子里停下,走到车厢旁提下车里的电焊机说:“今天的天太热了,还好早上我去的早,把活全干完了,要不然这大热的天就没法干了。”
这几天老公在村里的大坝上焊水闸,早出晚归。放好东西,“今天老板把工钱结了,五天半一千一百块钱。”老公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递给我,接着说“这次够儿子三个月的生活费了。”
拿着钱,分量很重,一整沓钱看不到一张绿色的,更看不到一张红色的;一整沓钱没有一张是干的,张张透着汗臭味儿,让人生出几分厌恶又有几分无可赖何的感觉。我把它们放进房间的抽屉里。
吃过午饭,我洗好碗,老公躺在靠椅上,落地扇的风对着他吹,他眯着眼休息。因为我不能吹风,就坐在一旁用针管笔点画。
“老板娘,要不要进点阴币呀?马上七月半要到了。”一个熟悉的繁昌口音传进来。
我转过身子抬头看,是那个送阴币的中年妇女――大姐。我边放下手中的笔,边说:“要哟,刚好家里卖完了。”
大姐穿着白底蓝色碎花的大腿裤和套头衫。和她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穿着白色的T恤衫,灰色运动裤的帅气小伙。T恤衫贴着后背,汗渍加深衣服的颜色,让白T恤有些发灰,发黄。
“老板娘,那你要什么样的?”大姐边问边把身上的单肩布包放在桌上,拉开拉链。
我望着布包里花花绿绿的阴币,对她说:“大姐,还要和以前一样,大小各一箱。”
“好的老板娘,还有花圈和金币元宝可要?价格你放心,绝对不会给你贵。”她说“我们都是老主顾了,再说啦,看到你那样儿,我就是赚别人的钱也不忍心赚你的钱,赚你的钱我心不安啦!”
我看着大姐笑笑说:“谢谢大姐的照顾,我这个店很小,我怕要多了卖不掉。”
“老板娘,你放心,花圈是十五个一梱,金币元宝你要多少我数多少,价格按整箱的给你结算。”大姐也真是个爽快人,按我店的销量酌情处理。
“好的,我要一梱花圈,金币元宝一样要一点吧。”我对大姐说:“大姐,你单子开好了说一下多少钱,我让我老公拿给你。”
大姐提着布包到车上开单,那个帅气小伙开始搬货。
开好单,大姐拿着单子走进来,他老公也跟着搬货去了。
“老板娘,一共是七百一十块钱,你就给七百块钱算了,我们都是老主顾了,就要个整数,零头算了。”大姐把单子递给我说:“你看看对不对。”
“谢谢大姐的照顾了。”我站起身从冰箱里拿了三瓶水递给大姐“来大姐,你们喝口水吧,大热天的送货,挺辛苦的,坐下歇会儿。”
“二哥,你把房间抽屉里的钱拿七百给大姐,让他们在这儿吹吹电风扇,休息一下。”我把落地扇向旁边移了一下,按了“摇头”,让风能吹到他们。
“大姐,这位帅小伙是你……”我指着那个年轻人问。
“是我儿子,念大三了,暑假回来帮我们送送货。”大姐说。
“这下你和大哥送货要轻松点了。”我说。
“老板娘哟,哪有什么轻松的哟,现在换了个大车子,人手不够,累呀!”大姐抱怨着,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现在生意难做,像大姐这样越干越红火的不多,很佩服你们能吃苦。”我说。
“做别的生意还好听点,就做我们这样生意的听着难听。有好多人说我们是打着死人的幌子挣活人的钱,走到哪儿都受歧视。”大姐抱怨着。
这时老公拿出一沓钱说“给,这是七百块钱,刚才结的工资,放在口袋里,淌了点汗把它浸湿了。全是小钱,你数数。”老公有些不好意思地递给那位大姐。
“不用数了,你数好了就行了。”大姐笑着说:“歇了半天了,多谢你的水,我们走了老板娘。”
我站起身,走到门口看到路边停了一辆铁锈红的集装箱大货车,大姐他们一家三人坐进车里。这辆车子很长,集装箱比我平时看到的集装箱货车要大。
想想十多年前,这位大姐每逢鬼节之前都会挑着两个蛇皮口袋,从繁昌坐车到五六十里的南陵来,然后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地叫卖阴币。
六年前她换了个带蓬的三轮车,由她老公开着,夫妻两个送货,货也从当时单一的阴币变得花样繁多,有花圈、清明吊、草纸、金币元宝等。
现在……我正想着这几年这位大姐的变化,只看见她推开车门,走下车,手里拿着那沓钱,向我走来。“老板娘,刚才你们多给了一百块钱,你看看,一百块钱一沓,这里有八沓。”她一边说着,一边把钱数給我看。
“一、二……八,是不是多一沓?”大姐数好,拿出一沓递给我。
“非常感谢!我……我……”我一时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老板娘,不说了,我知道的。”大姐笑笑说“我走了啊!”
我站在那里,望望手中的钱,再望望远去的车子,默默地祝福着这位送阴币的大姐!
在农村,大家觉得做死人用品生意的人,大多是打着死人的幌子,昧心地挣着活人的钱。而这位送阴币的大姐,从肩挑到三轮车再到现在的大货车,是怎样的魅力让她的事业发展到现在的模式?是善良,是一颗拾金不昧心!
2018.5.28夜
(齐悦梦想大型社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