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工作的第二年,在工作地的一位教育局长突然患了病去世了。
教育局长是在我开始上岗当年退的休。不到一年,听说患上了一个字的恶病,至于患病在哪个部位,没有打听。
我这人不太好事,既不会送礼拍马,也不至于落井下石,只对自己所教的班级学生全力以赴;坐在井底,除了看看北京的报纸和杂志,一个人一个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有电视听不清广播,信息不畅,因此孤陋寡闻;那时连这个贫困县有几个乡镇也不甚了了;更没有到处跑,够不上关心民生的层次,注定默默无为。
总之,这位局长刚退休时还像个年轻人,一副年富力强的样子,这么快患病这么快过世,很是令人匪夷所思。
一个贫困县里的教育局长,在台上慷慨陈词,台下呼风唤雨。据说一到晚上和礼拜天,家里踩破了门槛。换了新局长后,老局长便自然无所事事,家里门可罗雀,“鞍马”几无。
那时手机叫大哥大,只偶尔在电影里毒品大佬的手中见过:一座四周郁郁葱葱的别墅,旁边一个特大的泳池,池水碧绿清澈,偌大的泳池只有寥寥几人;大佬缓缓从泳池起身,站得笔直的侍者,端着一个精致托盘,小步走来,递来定制的毛巾(那时还不知这是浴巾),美丽妙龄的姑娘,把长得像砖头一样的东西递到大佬的耳旁,不像电话机,也不用连电话线,却原来是可以通话的。那时让人看得目瞪口呆,惊呼:这个世界原来还可以这么天差地别!
现在不一样了,退休了可以旅旅游照照相,世界各地到处走,了解各地的风土人情,聊聊沿途风情趣事,只要一机在手,就可以有“世界全在掌心”之感;刷刷朋友圈,看看千万条养生健体“秘诀”,点个赞互个评,一周就过去了。
退休的局座如果觉着手机费眼神,可以出出书。比如在位时秘书写的讲话稿、视察某某希望小学的公开报道、某年某月某日推出的教育改革创新文件、与某某国家省市领导的工作照片、工作之余创作的诗词歌赋之类,编成像《圣经》那么厚的书籍,可以到处送人。扉页签上自己的大名,立刻就有了前几年签“同意”时的感觉——谁谁说“权力是一副春药”,偶尔为之,大约可以延年益寿。
这位局座生不逢时,没有遇上这大好的互联网时代,排遣的选项不多,人走茶凉,一命呜呼,哀哉哀哉……
日前,学生送来秋茶一盒。
盖大多数学生知道先生喜欢喝茶,还知道先生我不喜欢喝太次的茶,一般就都往好里送。当先生的,一般也不用考虑回礼,厚着脸接受泡着喝掉也不会有人追究,与“三观”也并不相违。
先生我还有一个奇怪的爱好,就是即使大热天,室外温度接近四十度,喝的茶也要是热的。可是空调间里,茶不一会就凉了,那不可以,怎么能人还没走茶就凉呢?
这事儿也方便,淘宝上买个保温的电磁茶座,看上去精致安全!这个伟大的时代,小欲望竟然随时可以实现,万幸万幸!
有一回,泡了一壶普洱茶,离开时竟然忘了关掉电茶座的电源。第二天,端起玻璃壶一看,坏了,茶水已经烧干,杯底留下了一层厚得像红糖似的普洱茶渍。
此谓“人走茶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