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并不是一见如故,大概因为在班上我们是唯一两个年龄相仿的人,家又都不是本地,才渐渐走到一起。我们都向对方展示了友好,却也小心的戒备着,展露出五分的真诚,也藏起五分阴暗真相。我们聊看过的电视剧,看过的风景,时尚八卦。当我在说话的时候,她会认真的看着我,分明可以感受到她眼里的真诚,虽然她只向我展示了一小部分的她,在经历了太久的友情空窗期之后,我决定尝试着跟她做真正的朋友。
她是个特立独行内心骄傲的人。会一个人一声不响的出国旅行,坐上几十个小时的火车没人聊天也不会闷,吃最简单的食物,住最简陋的环境。穿性感的衣服,在那种人多嘴杂的复杂环境里,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会在没完成工作任务被班长责怪的情况下,憋着一股劲也要一丝不苟的把它做完。会在受到不公正待遇的时候和人家据理力争。她那种毫不掩饰棱角的个性,很像我内心深处压抑着的那个自己。
她独自旅行的时候会寄明信片给我,上面写着些年少轻狂的话,例如“我们谁都不会孤独终老,都会找到幸福,要狠狠的幸福下去”等等,我也会分享这种鸡汤给她。
我发现我们有很多相似的经历。原来她身边的朋友也不多,离开了人际复杂又别别扭扭的大学生活后来到了这个新的集体。但是又融不进那些本地职工子弟的世界。难免感到落寞,但又不屑于与那些年纪相仿,却过早过上财米油盐鸡零狗碎的生活的同事们同流合污。我们深深的觉得我们才是一样的人,立誓要做自己,每天都要保持最喜欢的状态,不要年纪轻轻就过上快退休大姐一样的生活。
夏天的周末我们去爬山,我们抄了小路走在狭窄逼折的山路上,天又下起雨来,山上的土路又松又软,我穿着瓢鞋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的走着,很快鞋就陷在泥土里面拔不出来,她也在雨中冻得瑟瑟发抖,我们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被逗的咯咯发笑。下山的时候我走在她的前面,在平台上等她,她沿着山坡一溜烟的跑下来,我再伸出双手接住她,相视片刻,空旷的山路上只有我们俩嚣张的大笑声。
类似这样的瞬间还有很多。
天气更热的时候我们去海里游泳,赤脚踩在鹅卵石的沙滩上,脚被隔得生疼,好不容易走到海里的一瞬间我们开心的抱在一起。她看到远处有人在划橡皮艇,我说好想躺在橡皮艇里漂在海面上不用管飘到哪里。“那我们下次再来的时候带着橡皮艇吧”,我说好。之后拖着疲倦的身体再跑到酒吧去,我被那里嘈杂的环境浑浊的空气弄的喘不过气,她在旁边一直鼓励我放飞自己,把我拉到舞池里,把手搭在我的腰上,让我的身体随着她的节奏摆动。我第一次在人群中跳舞感觉如此美妙。
那次假期的后半段我有了男朋友。处于恋爱发酵期的我,把更多的经历放在男朋友身上,她也很知趣的不再打扰我。每个周末不再有同一个微信和电话号码如约而至,我不再期待去她的宿舍小酌,她也不再想要索取我的故事,那个叫了四年多的昵称却越叫越生涩。我经常会想起她,但只能从朋友圈甚至别人的口中得知她的一些近况。她仍然会在喝了咖啡后失眠,她在哪画了新的涂鸦,她又认识了哪些新的朋友有哪些很棒的经历。我们像在一条路上互相鼓励着向前奔跑的两个人,一个人中途暂停,你不能要求她和你一起停留在原地,她还是要继续向前跑。你缺席的那段路程上的风景都不再和你有关。
我有太多的话想告诉她,竟然找不到合适的开场白,多少次把码好的字又删掉,拨出去的号码又匆匆挂断。
后来也会每隔一段时间小聚一下,除了开始时的客气寒暄和结束时的无关痛痒,越来越多的只是相顾沉默。我们曾经好的要命,现在连相处都那么苍白无力。难道说我们只是酒肉朋友,一触及到对方内心真正的禁区,就立刻出局?还是所谓的友谊长存相伴到老都是笑话?如果遇到更好的选择,我们会毫不犹豫抛弃自己的朋友。
那个时候的我根本不懂,当生活轨迹偏差开的时候,从前的关系没法再回到原貌,这件事其实谁也不怪的。只有我任性又矫情,还停留在原地,不愿面对现实也不愿成长吧。
这些年在辗转的路上,很多人渐渐少了联系,变成静默观望的存在。有时候我们需要朋友更像是草原上的动物需要族群,并非渴求友情。这世间太冰冷荒芜,我们需要抓住身边能抓住的一切为自己取暖, 在有限的范围里忙着抓住这个又失去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要是能早点看到结局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