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学校西边是一条引水渠,父亲经常坐在渠坝上,默不着声的抽着烟,望着学校。总感觉父亲象一座雕像:因为他太过沉默,永远都是在思考问题状态!
在我记忆里:兄弟三个四个姐姐,父亲对我是最好的。在那个年代,基本上每个家庭都好几个孩子,有的人家老大的孩子可以和自己弟弟妹妹一样大。在我的印象里,爸爸很伟大。小时候别的孩子不能拥有的我们却可以,只是爸爸是一个沉默的一个人,特别是对自己的家人。可我很喜欢爸爸,因为爸爸特别痛爱我:也许是我继承了他的沉默吧,也许是我上学的优异的表现。所以凡是关于钱的事都是向爸爸要,不敢象妈妈张口,因为妈妈操持家的事很多,而且也许是因为爸爸是个村干部的原因,村里面总有一二个女人招引爸爸。所以他们常常因此而吵架,或打架。妈妈因为管不了爸爸,就常把气出在我们的身上。现在想来其实她是很痛爱我们的。
爸喜欢喝酒抽烟,那个时候还是集体制,爸爸每天在生产队里为生产的事操心,还经常出去考察学习。最喜欢的是他出去考察或者开会了,因为每次外出回来都会带点方便面,糖果什么的回来,运气好还会有剩下的粮票或者布票。那个时代的方便面真的很好吃,这些东西在任何人眼里可珍贵着呢。一遇到这种情况妈妈总是小心又小心训戒我们不可以说出去……
我还记得那些上海来的青年,他们人可好了,和我哥哥大姐二姐玩的都很好,那时的我还很小,只知道他们常到我家来玩,来聊天,感觉他们很洋气,很有文化,爸爸很关心他们,对他们很好,那时候没有电的,用的都是煤油灯,农村都是土灶做饭。生产队里很关照这些知青,他们可以用酒精炉做饭。
爸的人缘很不错,不管是干部之间还是队员对他评价还是很高的。爸爸也是做农活的好手:扬麦子稻子时的样子那叫一个帅气,犁田,养禽畜都很历害。
七十年代末,农村实行了责任制,每家都有了自己的土地,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祖国的每一个角落,农民迎来了好日子,记得责任制第一年我家种植的水稻亩产可以达到七百斤,在整个村算是很高了,都是爸爸侍弄得好。家里还开始养猪,养鸭,养鹅。记得那只大灰鹅可厉害了,我家黑狗都怕它的,弟弟喜欢逗它,经常被它追着啄。春耕时节,经常天没亮就被爸爸叫醒,他扛上犁赶着牛,让我跟着去捡泥鳅,那个时候这些东西很多,都还不喜欢吃,每次犁完田我可以捡半口袋,回来煮熟后喂鸭子;经常起来很早赶着鸭子去稻田里放养,鸭子进了水稻田真叫一个欢呵,张开扁扁的嘴巴伸进稻丛中吃虫。记得有几次上学都快迟到了,鸭子也赶不上来,都把我急哭了。这几年是我记忆里永远也无法忘却的快乐童年!
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好日子没几年,爸爸却生病了,经常呕吐头晕,有一次还吐出了血。妈妈慌了,四处求医托关系。那个年代医疗水平有限,很多大病都查不出来,没半年爸爸就躺在床上动不了了。妈妈还是不甘心,和姐姐姐夫带着爸爸去县医院去南京四处求医问药,最后只知道是脑部出了问题,又动不了手术。这以后我们家就生活在无比坚难的日子里,农田里没有了男劳动力,妈妈还要照顾病卧在床的爸爸,感觉天要塌了!幸亏爸爸的朋友都很好,也还有些关系,尽可能争取政府帮助,私下里也常周济一些。外公、舅舅、表兄弟、表姐妹、姐夫隔三差五来帮忙干农活。在他们的帮助下,我们好了很多。还可以去上学,回家还可以照顾爸爸,给他喂饭,吃药,帮助他翻翻身,擦擦背……
爸终于还是撇下我们,安静的走了。我们还是没有留得下他。是的,他走了,走得很不甘!因为我和弟弟都还在小学二三年级,因为他还没有完成自己的心愿,因为以后妈妈要一个人拉扯我们成人,因为组织上很需要他,因为他自己真的很年轻!
如今我也到了爸爸那个年级,感慨千万!造化弄人吧,如果爸爸可以多活几年,如果爸爸不把我当孩子看,给我多说些,多教诲些,也许我不比你差――爸爸!可惜,没有也许。
爸爸,今天,我坐在你的墓地前,想着你生前的言行。你给了我们很多,可你却又什么也没给我,妈妈去陪你了。我们没有了爸爸、妈妈!
心里的孤寂你们再也听不到了……我给你斟满酒,也给自己倒满,干杯!爸爸!你和妈妈在另外一个世界和我们谈心呢,我们做的,说的你都看着。你不满意了,就来我梦里和我说说吧,我依旧是那个不说话木楞楞的小孩……
给你点燃一支烟,我也点上,陪你云雾缭绕,陪你默默思考――似一尊雕像,望着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