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郎如梦

人生如梦

白小川说他想找一个女朋友,于是好友圈沸腾了。

谁不知道白小川是个gay?

谁不知道白小川一直喜欢着陈树?

谁不知道白小川和陈树是十多年的好友,而白小川的眼里始终只有他?

只有陈树自己不知道,所以他兴高采烈地把白小川的照片发到朋友圈并且配文:“给我的好兄弟白小川征婚,姑娘们快联系我!”后面还加上几个带墨镜的酷脸。

知晓内情的好友们破有默契地选择默默围观,不评论不转发不点赞,偶尔私信里会聊上几句:“陈树是不是脑残?”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如果陈树不是脑残,怎么会对白小川的爱意毫无知觉?

高三那年白小川跟随陈树一起报考厦门大学,结果高考结束,白小川被厦大录取,而陈树遗憾的高考失利,被本地的一所普通大学录取。得知此事后白小川毅然决然地撕了录取通知书,因为这事他的父亲大发雷霆,母亲突发心脏病住进了医院。白小川顶住压力一边去医院照顾母亲,一边准备复读,终于在一年后成为了陈树的学弟。

陈树却好像对此事一无所知,甚至以为白小川复读是为了考北大。新生入学那天他拍着白小川的肩膀哈哈大笑:“快,叫声学长给我听听!”

白小川羞涩地低下头,细声细语地说:“学长。”

围观群众的鸡皮疙瘩“噼里啪啦”落了一地,只有陈树跟一愣头青似地笑个不停。

上半学期学院篮球赛,陈树是大前锋,半场休息时十个小伙坐在场边休息,后勤同学递水递毛巾,眼见着一个漂亮姑娘走到对方队长的身边,弯下腰来用手上的纸巾擦去他额头细密的汗珠,陈树这边一票单身汉看着心里别提啥滋味了,恨不得把手上的水瓶一股脑都砸过去。

这时白小川出现了,只见他左手提一瓶脉动,右手中指和拇指捏着一包粉色的纸巾,小步跑到陈树身边把饮料递给他说:“喝这个,有营养。”

陈树冲着白小川竖起一个大拇指,扭开瓶盖咕咚咕咚地就喝起来。这时白小川蹲下身子,用两指小心的打开包装,捏出一张雪白的餐巾纸,慢慢地擦去陈树额头上的汗珠。

一滴,两滴,三滴......别人从没见过这么给人擦汗的,像是画家入迷地用笔在画笔上勾勒出一个个细碎的线条,又像是米其林大厨在摆盘后用布小心擦去餐盘周围的水痕。猛灌脉动的陈树和一旁擦汗的白小川在阳光下串联成一副画,画作的名称就叫:他们不搞基,谁信呐?

对方球员看得目瞪口呆,正在擦汗的漂亮姑娘也吃惊地停下动作,然后嫌恶地把纸巾扔在男友脸上说:“自己擦去。”

陈树喝完饮料把空瓶往身后一甩,站起身来拍拍白小川的肩膀说:“谢了兄弟,下半场看我的!”

至于后来的比赛?当然是陈树他们队赢了。只要是陈树凑上前,对方队员就像见了瘟神一样自动远离他半米的距离,偶尔在突进中和陈树有皮肤接触,就会立刻尖叫一声甩了球跳开,好像陈树的皮肤上洒了什么剧毒的药粉。后来自家队员干脆抢到球立刻就传给陈树,看着陈树潇洒的带球过人上篮,下半场比赛几乎成了他的个人秀。

比赛以大比分结束,对方一个小个子球员脸色惨白的跑下场跟队友说:“他碰到我了,我会不会得艾滋?”

小个子的声音有点大,谁都知道他是在夸张,但白小川听到后有些不太自然地低下了头,只有陈树好像压根没听见,大声地和队友说说笑笑,还相约晚上一起喝酒,当然了,白小川也得去。

自从“篮球场边擦汗事件”传开后,原本人气挺高挺多女孩追求的陈树瞬间被打入冷宫,再没几个女孩问津。偶尔有新生见到陈树被他吸引,却立刻被学姐们拉到一旁小声说:“千万别喜欢他,这男生是个gay,男朋友就在我们学校。”

新生姑娘的玻璃心瞬间碎了一地,哎呦妈呀,姑娘我刚进学校看上个大老爷们,怎么就是个gay呢?

陈树的室友偷偷打开他的电脑翻开名为“考研资料”的文件夹,里面全是清一色长腿细腰的日本AV女优大片,而且偶尔还能在废纸篓里看到湿漉漉的纸团,看来陈树是个直男啊,为什么别人会说他是个gay?

室友旁侧敲击地问陈树:“你喜欢男人吗?”

“喜欢啊。”陈树大大咧咧地说:“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

“我不是说那个喜欢。”室友犹豫着:“我是说......你是不是同性恋?”

陈树一愣,像看外星人一样地看着室友。

“我如果是同性恋,你的菊花早就变成向日葵了。”

“那你和白小川?”室友捂住屁股勇敢地问。

“呸,瞎说什么。”陈树给了室友脑门上一巴掌:“我和他可是好多年的兄弟。”

用朋友的话说,陈树不只是脑残,而且还缺心眼。为什么别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就他自己看不出来呢?

大学时光拜白小川所赐,陈树没有谈女朋友,也许这正是白小川所期望的。而陈树本人似乎也并不介意,每天打球看书学习准备考研,结果考研没考上,大四时在一家传媒公司实习,毕业后签完合同留了下来。

而白小川呢?根本不用去问,用屁股上的一颗痣去想也知道,他一定会顺着陈树的足迹前进,进入他工作的那家传媒公司。

人生路漫漫,你笑着唱着往前走,而我习惯走在你的身后。

白小川刚进公司不久,公司组织进行拓展培训。整个传媒公司二十多个人一起被关进郊区的拓展基地,通过完成一些看起来很困难的任务以提升团队配合度。

第一天上午的项目叫做“信任背摔”。每名队员轮流站在一人高的高台上背对大家,然后整个身体尽量保持水平的向后倒下去,而其他队员们要在他背后用双手织成一张网做保护。这项目看起来很简单,但当你真的站在高台上面对着一片空旷土地,鼓起勇气向后倾倒并不是容易的事,更何况身体必须保持成一条直线,否则屁股先砸在队友手上很容易就砸出一片淤青。

按照惯例女同事们先上,温香软玉似的娇躯一个接一个倒在汉子们的胳膊上,每一次落下汉子们心头都一颤,接着胳膊上就传来一阵绵软,砸的公司里的单身汉们心里也软乎乎的。直到有一个140斤的胖妹站上高台,所有汉子们立刻紧闭双眼绷直手臂,心里默默地回放着一句话:“就当是猪撞树上了,就当是猪撞树上了。”

等到白小川最后一个站上高台,背靠大家笔直地站好。所有人包括陈树在台下搭好手臂,在教官的指挥下齐声大喊:“我们准备好了,相信我们吧!”

一丝凉风吹过,吹不动白小川那微微颤抖的身躯。

众人又齐声呼唤:“准备好了,相信我们吧!”

白小川的双腿抖若筛糠,但上半身依旧纹丝不动。

有急性子的同事说:“快倒吧,早点倒我们早点去吃饭。”

温柔一点的女同事说:“别害怕,倒下来吧,我们接着呢。”

140斤的胖妹大喊道:“白小川你倒下来我就答应做你女朋友。”

白小川吓得浑身剧烈抖动,但双脚依旧跟被钉在高台一般动也不动。

台上台下这么僵持了五分钟,教官有点着急了。他走上高台,伸出右手轻轻推了紧闭双眼面色发白的白小川一把,想把他推下去。

可没想到白小川尖叫一声睁开眼,双手死死地抓住教官的衣领不放松,整个人像比萨斜塔般挂在高台边上。他一边抓着教官一边惊呼:“不要推我下去,不要推我下去!”

就在场面快要失控的时候,陈树忽然大吼一声:“别怕,有哥在后面接着你,赶紧立刻马上倒下来!”

话音刚落,白小川瞬间松开双手,瘦弱的身躯笔直地倒入众人的手臂中。

早就听闻白小川和陈树关系不一般的同事们,这时纷纷把目光投向陈树,每个人眼神里都透出一丝暧昧和邪恶。

中午吃饭时一个男同事拍拍陈树的肩膀,开玩笑似地说:“哎,你们真的很基啊。”

这时胖妹端着一海碗米饭从旁边走过,愤愤地对地板吐了一口口水说:“呸,真恶心。”

陈树跟二愣子似地哈哈大笑:“那当然,我和他十多年的兄弟了,我说什么话他都听我的。”

不少同事笑而不语,也有一些女孩子唉声叹气,觉得这时代同性恋早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像白小川这样有情有义的人真不多见。可惜他喜欢上的却是一个不开窍的家伙,把别人对他的好都当做了兄弟间的理所应当,这陈树是不是有点缺心眼呐?

谁都看得出白小川是个gay,谁都知道白小川喜欢陈树,谁都看得见白小川这些年对陈树一点一滴的好,对他的依赖和对他的坚持,可陈树这家伙自己居然没感觉,这还有天理吗?

工作两年后,陈树找了个女朋友,这对白小川来说可谓是晴天霹雳,从那之后他和陈树间的来往少了许多,可明面上仍旧是好朋友好兄弟,只是白小川在那之后伤心失落的样子大家都瞧在眼里,尤其是聚会时偶尔偷偷看陈树的眼神,那里面的幽怨硬生生掰弯了一群直男。

身边好友有冷眼旁观者,有感动落泪者,有忿忿不平者,有看热闹不嫌事多者,但始终都没人敢在陈树面前点破这件事。谁知道他万一知道真相后会怎么样?会不会发疯,或者从此和白小川断绝来往?

于是我们都期待着白小川能够勇敢地表达自己的内心,走出这至关重要的一步。虽然陈树现在有女朋友,可说不定一表白就能把他掰弯了呢?也许你对他的好早就印在他心里了呢?也许他内心深处其实喜欢男人呢?

青春这东西,不管直男腐女还是gay都是一样的珍贵,留不住,耗不起。

可是现在白小川居然对我们说,他要找个女朋友。

有好事者前去打探缘由,结果打听到了更劲爆的消息:陈树要结婚了!

听说陈树想让白小川做他的主伴郎,可他女朋友对白小川的事早有耳闻,于是不满地说:“朋友们都说白小川是gay,说他喜欢你好久了,他要是做伴郎算什么?你是跟我结婚还是跟他结婚?”

“别听他们胡说。”陈树有些恼怒地挠挠头:“我和他认识十几年了,怎么从来没发觉?”

“因为你傻。”他女朋友说:“反正白小川不能做你的伴郎,除非他现在就找个女朋友!”

陈树和朋友喝酒时发着牢骚,提起这件事满腹委屈。然后朋友告诉了朋友,又传到白小川耳朵里。

于是白小川对陈树说:“阿树,我想找个女朋友。”

而陈树也热情地拍着白小川的肩膀说:“好,兄弟,你的事儿包在兄弟身上了。”

陈树兴高采烈地把白小川的照片发到朋友圈并且配文:“给我的好兄弟白小川征婚,姑娘们快联系我!”后面还加上几个带墨镜的酷脸。

可谁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所有人看到陈树的朋友圈都默默地不评论不点赞不转发,于是这件事从此没了着落。

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月,今天,就是陈树的婚礼。

朋友们议论纷纷,这次的婚礼上白小川会是伴郎吗?如果不是伴郎,他还会来现场吗?

婚礼开场,掌声响起,音乐减弱,灯光照亮舞台。陈树西装革履站在舞台上迎接新娘,而新娘在父亲的陪伴下走入场中,陈树走上前单膝跪下,深情握住新娘的手。

陈树带着新娘告别岳父,走回舞台正中央,八个伴郎伴娘入场,白小川赫然作为主伴郎站在最前面。

有人小声地说,白小川为了能做伴郎,答应做那个140斤胖妹的男朋友。

陈树和新娘在舞台上交换戒指,喝交杯酒,最后拥吻在一起。而白小川站在舞台上神情激动,婚礼进行到高潮时拼命鼓掌,眼角里还隐约泛着泪光。

人生路漫长,我扯着你的衣角跟着你走。走到路口我放手,你牵住别人的手继续走,不回头,而我永远驻足在你身后。

也许今生我们有缘无分,但我终于能和你一起走入婚礼的殿堂,哪怕只是以伴郎的身份做一场梦,对我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婚礼结束前,陈树举起话筒说:“今天,我还想感谢我的一位好兄弟。”

在场的所有好友集体虎躯一震。

“我们相识十几年,今天我终于先结婚了,我希望他也有一天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今天,我想对他说,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照顾和信任,我们将会是一辈子的好兄弟。我也想不到什么能报答你的。”陈树顿了顿说:“那我就下辈子变成女人嫁给你吧!”

大多数来宾哄堂大笑,陈树老婆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而白小川眼中含泪站在舞台上,能看出他在极力抑制自己的情感,似乎是喜极而泣。

而我们所有知情者心里想的都是同一句话:“卧槽,他知道他知道他知道,这小子他什么都知道!”

其实我并不是懵懂无知,只是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有些事就不要再拆穿。人生路途遥远,我笑着唱着往前走,虽然从来不回头,但我知道你一直在我的身后。

我不敢回头不愿回头不能回头,是因为知道人生路漫漫,我们终将走上不一样的路。这世上爱有许多种,有因爱生恨有浪迹天涯有相濡以沫,而我终究不能给你最想要的那一种。

我唯一能给你的,也许只是一场婚礼,哪怕只是让你做了一场梦。

也许人生不过就是一场大梦,每个人都在梦中分不清南北西东,直到走过了悲欢见过了聚散,才能明白原来梦如人生,人生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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