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收到一束鲜花,这是你梦寐以求的,你把它放在你所能看到的最显眼的位置,就在一个转身的距离。你一直忙忙碌碌,无暇欣赏这样的美丽,可是当它来到你的面前,你才真正地感受到它的美好,你才知道你一直在追求这样的美,你一直不曾忘记它的美,你一直不曾远离它,它是如此的清新脱俗、秀丽淡雅,像极了你闲暇时候的心情。
可是你只有在安逸闲暇的时候才会想起来,才会这么近距离地去欣赏它的美好,因为现实总是让你无暇顾及,让你无法抽身,难得有这样的闲暇时候,即使你真的闲了下来,你的心境也不允许你休息片刻,毕竟这是一种奢侈的享受,最适合那些“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女子。你是无福消受了,毕竟还有茫茫的路要赶,还有千万座山要翻越,还有无数座独木桥要挤上去。可是有一样你值得庆幸,你还有机会,未来的路还很长,跟那些无路可走的人相比,跟那些走到人生后半段的人相比,你不至于放弃前行,破罐破摔,不至于自我感觉良好,停下来风花雪月。
你在这匆匆忙忙的人生中走了多久?走了多远?你知道你所在的这个位置,还不足以让你舒适安逸,你拿着末等舱的船票,登上了一艘飘摇不定的大船,你经历着重重困难,克服着重重艰险,拼尽你的智慧,用完了你所有的好运气,才找到了一个稍微舒适一点的位置。可是你不知道在这个位置上还能呆多久,会不会被别人挤走,会不会厌倦,会不会发现它其实并不那么舒适,会不会被别人嘲笑井底之蛙?你唯一所知道的,是你尚不能停止忙碌,你还没有心思去追求所谓的美。
你看你身边的这个环境,哪里还容得下美啊?一点点的美,稍不注意,就陷进了金钱的烂泥。其实你一直是一个爱美之人啊,你喜欢的诗词歌赋,你热爱的良辰美景,你憧憬着的世外桃源,你聆听过的潺潺流水,你拥抱过的这个世界,你期待过的那场邂逅,你嗅过的芬芳,你做过的美梦,你等过的人,你怀念的那一切,都容不下,因为,你还要为了生存奔波。
沾染了物质欲望的忙碌、疲惫和狼狈,无法与那一个美的世界并存。那一个神圣的世界,从来不曾远离你却又遥不可及的世界,那个湮没在俗世的纷繁中的世界,那个没有最好也没有最坏的世界,那个令你安心的世界,让你觉得奢侈,却又无法停留。
你偶尔会怀念那个无所羁绊、以梦为马的学生时代的自己。你爱的是庄子的“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你信仰的是海森堡所说的“美是真理的光辉,是自由的可能形式”,你所理解的美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诗情画意,是“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的闺房情趣,是“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的田园向往。
沾染了俗世气息的你,变得只知道人生匆匆和及时行乐。你所追求的美最后变得俗不可耐,那些最让人踏实的现实,无一不与金钱挂钩。你追求的不是美,是物质幻化的虚无,是精神空虚带来的无奈,是被俗世所曲解的无中生有,是让你产生短暂的激情之后,却回归空白的恐怖。
金钱让我们更有可能接近美,是的。有钱可以踏过更多的山川,寻觅更远大的世界之美;有钱可以抓住时尚,紧跟潮流,体验更风光的设计之美;有钱可以享受奢华,追求质感,拥抱更高端的上层之美。可是有多少人花大价钱奢侈浪费,并没有领悟到美,只是沦落为低级的比较和炫耀。你有获得美的资本,却没有塑造美的能力。你买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东西,你以为自己追求的是美,可是不匹配谁都看得出来,你未必美得动人,却暴露了自己尴尬的处境和可怜的自尊。
你有多久没有停下来聆听过美妙的旋律,欣赏过春天的生机?你有多久没有没有翻阅过温热的文字,流连过熟悉的风景?你为了金钱而迷失,为了虚荣而苟且,你有没有忘了那种心动的感觉?那种出于本能的满足感,而不是永远没有尽头的执念。
不是我们看不见美的东西,只是人心浮躁,身不由己,我们不甘心停留,忘了初心,因而才觉得周遭一切都寡淡无味。你越感觉到时间的局促,就越害怕失去对美好事物的控制。
“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是有人偷了他们罢:那是谁?又藏在何处呢?是他们自己逃走了罢:现在又到了哪里呢?”
我们匆匆地来到这个世界,为了匆匆地赶往死亡的目的地而匆匆地操劳一生,何时才有慢下来欣赏美的从容心境,而不是在声色犬马的欲望里消耗和虚度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