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湖口的石钟山,因苏东坡的一篇《石钟山记》而光耀千年。就像李白火了敬亭山,王安石火了褒禅山一样,山以文传,人以山显,自古以来都是人与自然互动的造化。吾辈登临,拾掇些想象,在书本的导游下,觅小径,转朱阁,望长江,只求在同一空间里千载魂牵。
苏东坡三来湖口。元丰七年(1084年)六月九日,送长子苏迈赴德兴任县尉,《石钟山记》即写于第一次;第二次是绍圣元年(1094年)四月,他由河北定州调任广东的英州,途中又改为远宁军节度副使,此时已年近六旬,体弱多病,从水路过湖口;第三次是靖国元年(1101年),遇赦从岭南北归,复过湖口,病逝于常州。
想当年东坡探洪钟之声,叹郦元之简,笑李渤之陋,而后人又探山形如钟,更现石钟山声形兼备之奇观。
人对自然的认识,也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而这个过程不可缺少的就是探究精神。人是自然的产物,而对自然的认识远没有彻彻底底。就像长江浪卷,不会停止拍岸。
附:石钟山记
《水经》云:“彭蠡之口有石钟山焉。”郦元以为下临深潭,微风鼓浪,水石相搏,声如洪钟。是说也,人常疑之。今以钟磬置水中,虽大风浪不能鸣也,而况石乎!至唐李渤始访其遗踪,得双石于潭上,扣而聆之,南声函胡,北音清越,桴止响腾,余韵徐歇。自以为得之矣。然是说也,余尤疑之。石之铿然有声者,所在皆是也,而此独以钟名,何哉?
元丰七年六月丁丑,余自齐安舟行适临汝,而长子迈将赴饶之德兴尉,送之至湖口,因得观所谓石钟者。寺僧使小童持斧,于乱石间择其一二扣之,硿硿焉,余固笑而不信也。至莫夜月明,独与迈乘小舟,至绝壁下。大石侧立千尺,如猛兽奇鬼,森然欲搏人;而山上栖鹘,闻人声亦惊起,磔磔云霄间;又有若老人咳且笑于山谷中者,或曰此鹳鹤也。余方心动欲还,而大声发于水上,噌吰如钟鼓不绝。舟人大恐。徐而察之,则山下皆石穴罅,不知其浅深,微波入焉,涵澹澎湃而为此也。舟回至两山间,将入港口,有大石当中流,可坐百人,空中而多窍,与风水相吞吐,有窾坎镗鞳之声,与向之噌吰者相应,如乐作焉。因笑谓迈曰:“汝识之乎?噌吰者,周景王之无射也;窾坎镗鞳者,魏庄子之歌钟也。古之人不余欺也!”
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可乎?郦元之所见闻,殆与余同,而言之不详;士大夫终不肯以小舟夜泊绝壁之下,故莫能知;而渔工水师虽知而不能言。此世所以不传也。而陋者乃以斧斤考击而求之,自以为得其实。余是以记之,盖叹郦元之简,而笑李渤之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