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上海有条南京路一样,南京有条上海路。
已经记不清是11年还是12年,我搬入上海路,一条叫大锏银巷的巷子旁。后来被无数朋友吐槽,又jian又yin,那条巷子名与我的气质非常吻合,这当然只是一句玩笑。
然而,那个住址,除了以生活质量有了质的飞跃开场,也是我在南京住过最长时间以及最后停留过一个地方。
缘作
缘作一家位于广州路与上海路十字路口,沿着往上海路五台山公交站走不到五十米的一家日料店,比起13年后在同一条路上迅速铺张开的日料店,它存在的时间就足以碾压那些新店。已经忘了是什么原因第一次光顾,只是后来一段时间,它成了我与朋友们的聚集地。
常吃的是芥末章鱼,常喝的是梅酒。因为在那一段时间密集的光顾,遇见的人也就成了熟人。
比如,店内的服务员哈娜桑,是附近南大的学生,专业日语,当时正在冲刺语言考试,准备毕业后去日本留学。因为缘作常有日本人光顾,这里作为语言实战和兼职赚钱的场所,也是再适合不过的。与店内其他服务员不同的是,每次去她都是夜班,即使到了快打烊的凌晨两点,她对待客人也是一脸微笑提示着,店铺即将打烊,但客人需要再加餐,她也还是会尽量和厨师沟通,满足客人的需求,以及提示客人不着急,慢慢吃。
光顾第二次的时候,她就能记住我上次点的餐,并且做出对应的推荐。更别说日后多次去,只要她在,我基本不需开口多说什么,坐下稍等,酒水料理便上了桌。只有在换季食材更换和出新品的时候,她会上前做推荐。后来再去,听说她已经毕业,去向不明,希望她是如愿留学日本了。
还有常坐在吧台角落的日本人,听着电视里日语广告,看着台后的厨师做料理,一个人一晚上默默吃一份烤秋刀鱼再加一份烤串,有时配一扎啤酒,有时是一合清酒。每次见都是吃一样的食物,一样的状态,穿一身的西装,手边放着公文包,从热闹的饭点吃到冷清的打烊时分。和他没有一次交流,只是日后多次一人光顾,俩人都是默默的吃着自己习惯的食物,喝着习惯了的酒,从饭点坐到打烊。身边的人换了好几拨,我俩像是那个空间里见证时间的使者。
Florentina
一家位于上海路南阴阳营上二十坪的小酒馆,酒馆小到的一进门左手边一面墙柜的酒,右手边两张桌椅,中间过路容不下两个人并行。因为小,酒馆内很容易就热闹起来,并且一直热闹出店外,稍微晚些去,人还走在路口就看见店家门口三三俩俩的老外和男女搬着椅子,握着啤酒聊天、抽烟,嘻嘻哈哈。
老板娘Tina是漂亮又有个性的海归,和人不熟时,会坐在酒馆最里面的吧台后面,抽烟,放一首又一首好听的电子乐。后来去得多了,看见她和朋友聊天时的状态,喝黑啤,放话一句比一句精辟。
那时才开始喝酒,喜欢和当时的同事下班后一起去喝上两杯白熊,抽几口水烟,有时坐在酒馆内,有时坐在外边儿。人反正还是来来往往,酒一瓶接着一瓶,喝到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却分得清一出路口家的方向。
Tina后来在陶谷新村里开了Florentina第二家店,没多久关了。又开了一家在五台山北公交车站旁的上坡路上,店里放了一架钢琴,供客人玩乐,墙上挂了一副盯久了会头晕的画作,厕所马桶按的还是全自动型。
后来,南阴阳营那家店因为政府道路扩张,被迫给关了。Tina在公众号里放出这消息时,我默默的保存了随文的配图,多少个不分南北的日日夜夜呀。
Tina写过一句话:“天狗会把迷失在森林深处的人带走。”我想, Florentina就是那只天狗吧。
食在Momentum
这家店开在金银街对面,左手边不远是国家电网,右手边有个院子,里面有后来兴起的网红张嘉佳的梅茜小店,还有享誉上海路的剑武盲人按摩院。
Momentum主打的是美式汉堡,后来也开始卖热狗和贝果。店面二改装修前,主色系是绿色的门头,黄色的围墙,放眼望去在上海路上明晃晃的,很是注目。
13年,作为无业游民又苦于生计的我,曾在这家店兼职过一段时间。
早上骑着自行车去不远处的菜市场买糖芋苗、胡辣汤、烧饼、油条回店里,坐在开放式的院子里和小伙伴一起吃早餐,然后准备午市的食材。那会儿,老板还会亲自下厨做好吃的午餐或晚饭,一群人像一家人一样的一边吃饭,一边说着哪家的烤鸭不如哪家的好吃,哪家的酸菜鱼酸菜够味儿。
当然,也有非常忙碌的时候,大家分工明确,互相帮忙搭把手,时间过得飞快。下午不忙时,坐在院子里抽烟、玩游戏,一起分享好听的音乐或搞笑的视频,一群人嘻嘻哈哈一整天。夜班打烊,清洗完小店,手上还残留消毒水的味道,和每个人告别,拖着疲累的身子走回家。
因此得益在早班时见过最烟火气的上海路,和晚班后最冷清的上海路。
夏天会有高大的梧桐树遮阴,站在店内透过点餐的小窗口看被烤的化了的马路发呆。秋天一场雨会把梧桐叶打落铺满整条街和院子,一边打扫院子里的落叶,一边闻着空气中冷下来的味道。觉得生活一直这样下去,其实也挺好的。
后来,我找了份新工作,上公司坐班,离职之后也还是偶尔去院子里坐坐,蹭一顿晚饭。
再后来,老板开了一家更大的店在环亚凯瑟琳广场内,食物延续他们一直高质量的出品,在南京热热闹闹的也开了三年。
即便离开南京已经近两年,每次回去,依旧会住在上海路,看着上海路上的店铺三三两两翻新更换了好几批,当年一同吃饭的朋友们,也早就各散大江南北。
后来,因为南师大门口的便利店,因为宁海路上的柴火馄饨,看见当年那些朋友都在以各自的方式通过网络平台缅怀着南京,说着那条上海路。
只是昨晚做梦,梦见自己又回到上海路,坐在食在的小院子里,太阳正好,一群人才吃过午饭,懒洋洋的坐着晒太阳休息,有人在对面点了根烟递了过来问,要吗。我接过来,抽着烟抬头看头顶被风吹起的梧桐叶,窸窸窣窣的插进几道明晃晃的太阳光,刺得我眯着眼出现了生活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