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无根之水，做一闲人
文/石岩磊
我不太爱喝茶，但喜欢听茶故事。以前在山东工作时，有位朋友说他只用木柴烧的水沏茶，这样的茶水味道纯正无杂，有一次去他家串门，朋友特意跑到楼下拿“快壶”煮水，然后泡茶给我鉴赏，尽管没感觉有多大区别，可我还是附和着“啧啧”称好，然而内心暗自以为他在故弄玄虚。后来有同事去杭州出差，回来讲只有用当地的水冲西湖龙井才最地道，对于他的话我虽半信半疑，但对沏茶的水还是另眼相看了。
这也让我联想起《红楼梦》中的两个小插曲，贾母带着刘姥姥去栊翠庵游玩，妙玉端上“老君眉”招待她们，并说“是旧年蠲（juān）
的雨水”冲泡的。更令人称奇的是，大家闺秀的林黛玉还被藐视过，原因是有一次黛玉喝妙玉冲的茶时问：“这也是旧年的雨水么？”妙玉冷笑道：“你这么个人，竟是个大俗人。连水也尝不出来。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着，收的梅花上的雪......”。富贵人家就是讲究，但这也绝非他们独有的饮茶方式。
清代文人沈复家境贫寒，但和妻子陈芸的感情甚笃，他们的小日子过得活色生香。在沈复著的《浮生六记》中有如下记载：“夏月荷花初开时，晚含而晓放。芸用小纱囊撮茶叶少许，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韵尤绝”。普通的茶叶经莲花心的露水浸泡后便添了荷香，堪比任何高级花茶，想必沈复喝下的已经不是饮品，而是妻子满满的浓情蜜意吧，其茶也馨，其爱更浓。貌不惊人的水竟有如此多的门道，着实叫人叹为观止。
无论是妙玉用的雨水、雪水，还是陈芸浸茶的露水，古人都称之为“无根水”，因为它是上天所赐，没有让尘世玷污，所以被认为是纯净之物，倍受人们的推崇与珍爱。但现在随着空气质量的下降，已没有人敢取“天水”直接饮用了，可谓是“水非人亦非”，而“人非”之处更在于人们少了份闲情逸致。忙碌和操劳让我们始终处于紧张的状态，少有闲心玩弄“小资情调”，人们时时处处要讲求效益，凡事得先问个“值得吗”，一切的情趣都变得黯然失色。
得抑郁症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大多是由于巨大的生活压力所致，孩子做出跳楼自杀、撕人考卷、霸凌女孩等极端行为也时有发生，原因尽管是多方面的，而大人为生计奔波无暇顾及应该是个主要因素。我们终日劳碌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自己身感幸福，为了孩子健康成长吗？可我们似乎是在背道而驰，匆忙的脚步无法驻足去嗅路边花香，痴迷的执着无法自拔去赏天际星斗，熬夜的无聊无法摆脱去读一页闲书，可怕的焦灼充斥着人们的心房，没了心无挂碍的洒脱，没了心旷神怡的逍遥。
我开始相信同事所言，龙井村的水泡茶会格外香甜，因为那是奔波后闲坐时的惬意，我更信服朋友用劈柴烧的水沏茶之浓郁，因为他追求的是自然之道。或许喝茶更多的是在品味生活，端详着叶片上下沉浮，咂摸着苦后回甘的神奇，所有的疲惫与倦怠便随着茶水落入肚中，化作和煦的春光，暖了胃熨了心。此时，一部手机，一壶清茶，一缕闲云，“便胜却人间无数”渴盼，无需富贵逼人，不必声名显赫，寻无根之水，做一闲人足矣。
2020.8.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