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只有眼前的“鸡汤”,还有苟且与远方

人在生活压抑,举步维艰的时候,很需要在睡前翻一翻“心灵鸡汤”。这些故事或真或假,有时候会有“强心针”的强大效果。

经过我的总结,“鸡汤文”有几个特点:首先它强调一个观点——“只要你拼命努力,那么总会有好结果”。其次它围绕一个内核——“不管你自身条件如何,你都可以有伟大的一面”。最后它还不忘宣扬一句口号,“我们很好,我们很棒,只要我们知足,那么我们就是幸福的”。

我的朋友小梦曾经是“鸡汤文”的热烈拥簇者。她在准备考研那段时间里,手机的收藏夹里塞满了无数类似于《只要努力,那么人生没有输家》、《知足,才发觉人生最美》等等的文章。时常在累死累活做一套真题,发现错了大半篇之后翻出来读一读,然后一咬牙接下来继续做。这种精神获得了我们一众朋友的衷心佩服。

当时有个姑娘跟小梦一起备考,名字叫艾子。两个人的目标学校与专业完全一致,决定组队进行复习。小梦勤奋刻苦,能够做到早出晚归,在自习室不停奋斗。艾子就显得懒散多了,喜欢睡懒觉,喜欢玩游戏,跟小梦一起坚持了没两天就宣布罢工了。小梦劝艾子打起精神来,艾子痛苦地打起呵欠来,说自己还是想要遵循个人的生活节奏。艾子的生活节奏并不紧张,总是接近凌晨才睡,早上九点钟起。大家都说艾子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这样下去怎么可能考研成功呢?

小梦心里也有点为艾子担忧,干脆把自己的“强心剂”鸡汤文分享了几篇给艾子。艾子表示了郑重的谢意,但还是坚持了自己的习惯。有人问艾子,觉得那些文章写得怎么样?艾子一撇嘴,说感到很奇怪,不懂小梦分享给自己的逻辑是什么,简直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艾子说,文章里先是说“只有逼自己去努力,才能获得成功”,可而后又说“其实生活里并没有成功失败可言,人只要积极向上生活就够了”,完全前后矛盾!而另一篇文章里,先是说“世界上根本没有天才”,后来又说“经历磨难的人都是被上天选中的人物”,前言不搭后语!第三篇文章就更奇怪了,说“苦难是人生最大的财富”。艾子表示,苦难就是苦难,令人难过,也给人经验,何苦披什么糖衣?如果财富当真如此,那么她甘愿自己做一辈子穷光蛋了。

这话传到了小梦耳朵里,让小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跟艾子有好一阵子没来往。后来的时间里,小梦继续刻苦钻研,艾子继续按照自己的步调,灵活机动。最后的结果是两人都成功考上研究生,再度成为同学。那会儿同学们在恭喜她俩之余,也忍不住说,看来小梦是勤奋派,艾子是聪明派。世界上原来真的存在艾子这样的人,并不用付出太多的努力,就可以获取成功。由此可见人从一出生开始就是不平等的。这样的现实有些令人沮丧。

不久后,小梦跟艾子成为了同一个实习岗位的竞争对手。那时两人都要上交一份设计图纸。小梦继续起早贪黑,艾子继续照常吃喝,生活质量对比强烈。然而在最终时刻,还是艾子的创新设计脱颖而出,让她获得了实习资格。当天晚上小梦内心有许多感慨,她独自回到宿舍里伤心了一阵,然后删掉了所有收藏过的“鸡汤”文,打电话给我说,所有心灵鸡汤都是假的。

我想,心灵鸡汤可能是假的,也可能部分真实,但它们并不是错的。错误的是盲目相信了它们还奉为圭皋的人。就好像人在经历痛苦的时候,会需要吃止疼药,以此麻痹自己的疼痛。但如果吃得过多了,可能也会变得麻木,产生抗体,未来无法应对更大的疼痛。

看心灵鸡汤也是同样的道理。心里失落时,读心灵鸡汤,看的是别人的故事,但投射的是自己的心情。偶尔的自我调适,激励自己振作,这是个相当不错的办法。但如果过于迷信,难免会忘记生活的真相。忘记了生活里本来还有太多苟且、太多残酷的现实,太多不如意与太多苦难打击。这样的人纵然一时间浑身都充满了“正能量”,也可能会对自己产生错误认知,走错方向,更可能的是无法面对更大的打击。

并不用我对小梦说什么,还是艾子对她说的更有用一些。当艾子知道了小梦经受打击,在宿舍默默伤心的时候,她立刻赶来,把自己的想法表达给小梦。

许多人都有同样的问题,那就是为什么付出了很多努力,最终还是没有得到回报?在艾子看来,这个问题原本就没有正确答案,让一件事情达到自己预期的效果,这里包含了太多的不可控因素,绝非单纯的个人努力就能保证。而至于“努力就一定会有回报”,这本身就没有太多的逻辑联系,“努力”只是会让人问心无愧,让人多一些接近目标的可能性。至于“回报”,有时候还是别想得那么多为妙。

小梦若有所思。艾子更加直白地说,努力根本不值得炫耀,也不值得拿来吹捧,因为人人都在努力。而至于个人条件,的确存在大相径庭的现象,天才并不是稀有物种,也有人的确在某些方面的领悟能力不如别人。这时候清楚地认识自己,扬长避短是比闷头努力更有效的方法。最后艾子也安慰了小梦,她说每个人实现自我价值的方式不同,找到自己的方式就好了。

小梦后来的确找到了更合适的实习岗位,让这个故事有个好的结局。她说真要感谢艾子对她的开导。我去找艾子聊天,让艾子也开导开导我。艾子笑嘻嘻地给我看她贴在书桌上的一段话:

“现实本来就很残酷,梦想真的很难实现,跟很多人相比你并不聪明,也没有其他偷懒的机会。自己不好就别怨别人离开你,对任何人来说你都不是唯一的。”

好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我头上,我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艾子拍拍我的肩膀对我说,别忘了,生活里不只有眼前的鸡汤,更多的是不远处的现实啊。

我想她的话没说完,不远处的现实并不是那么美的,无论喝不喝鸡汤,坚持不要退缩,那才是人生的意义。有时候“鸡汤”会温暖人,可有时候也会迷惑人,这时候往往就需要艾子这样,能够一盆冷水泼过来的人了吧。

可说到底,毕竟只有这么一次的人生,不试着用力往前跑,不试着去看更高更远的风景,无论怎么想起来,都有点不划算吧。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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