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钟大陆的东南,石堤州与童港关之间的地带,平原上坐落着宁静的村庄。
村庄的中心是一座山梨木的三层小屋,小屋的尖顶上生长着一株散发着淡淡白色光辉的净花。净花的花苞是半透明的,给人以不可侵犯之感。
这是秦家,村中最有威望的两户人家之一。另一户是桐家,祖居是一旁圆顶的白色小屋。当初,村子就是两家的祖先建立的,故名“秦桐村”。这儿的历史顶多也就大几十年时间,刚刚好够曾孙辈长大。
“有威望”也并不代表人多。 秦桐村所处的也正好是民族混杂的地区,有南蛮地区来的烈火精灵族,石堤州的凝土精灵族,天灵城过望江而来的圣金精灵族,如桐家的少年桐盈治,以及移民的寒水精灵族,如秦家的少年秦子引。
应当指出,秦桐村的民族组成已经很全:没有神木精灵族,因为他们住在天根神木空岛;也没有恶魔族,因为那是交战国。
战火还未波及。
* * *
“父亲去世了。”
面庞白皙,个子中等,长着一头散发出淡淡天蓝色光辉的白发的少年,秦子引,正踮起脚将二楼橡木架上木质的剑盾取下。
“我早已不再是小孩子了,”子引默默地想,“我是曾经一村之长的儿子,现在,是我为村子作出贡献的时候了。”
早晨在门口看告示的时候,他摇了摇头。葬礼的那天他早已通告全村,他将不参加这一轮村长的选举。以后也不会参加了,他想,他要用另一种方式守护村子,守护所爱的人们。
太阳悉心地给土地镀上一层又一层渐变的金色,带有香气的树叶落到湖里。 子引背着一个小包出门的时候日头已经高照。他三步两步跑到邮箱前,取出塞在里边的一份报纸。
“时针关我将机伯云战平楚灵”
“秒针关再易手”
“金铃关守将卞金劫营失败”
“前线战报已经占到版面的一半以上了……不祥的预兆,“子引喃喃,“五关若是落入敌手.....”
他抬起头。眼前是一个穿黄色短袍,有着金属光泽的金发和海蓝宝石般瞳子的少年。
“子引,准备好了?”
“是啊,盈治。”
“那么走吧,米米香餐厅。”盈治转身移步,“最后一餐,好友之间的践行。”
子引和盈治肩并肩地走在砾石铺就的小路上,路旁的花草欣欣向荣地生长着,他们走过木质的鱼铺和小店,路过石头建的小银行和彩色石头建的宠物院,绕过泥泞和水洼。
转角的时候,子引瞥见大杨树下的石凳和石桌,往事便又浮上心头。
* * *
“真是险招……“子引将目光从棋盘抬向盈治,“我的卒应当一马当先!”挺卒!夹击之势已成。
“我的帅也不甘落后!”盈治紧接移帅,巧妙地化解攻势。
“嗨,看来还是得想其它办法。“子引一笑,继续观察棋局。
闷热的下午,灰尘在土黄色的空气中飘浮。
* * *
“这样就走了。”
“走了。”
“记得多联系。”
“好。”
子引调整好行囊,挂好木剑,转身,开阔的平原,深绿的森林和暗绿的沼泽隐在不远处的雾中。告别生他养他的小村,前方又是什么呢?目的地是明确的,新的路已开始了。
首要的事情是前往村后十童里距离的大陨石。天气还算温和,纵使是夏日的午后,阳光也是艳散而轻浮的。只有偶尔的时候,太阳才放出烈焰来。也并不多,一会儿便熄了。
子引走得不急,很是闲适。干粮所带足够,水可以在附近的小溪或是泉水中取用。黄泥小道发出瞌睡的松软响声。走着,道弯一只路过的小泥芽停下来看他两眼,然后就蠕动着继续前进。小泥芽很简单地由一小堆黄褐色的土泥和两只圆圆的黑眼睛组成,“头”长一株有叶的常见小芽,闭上眼睛与一个小小的土包没有区别,很容易被行人踩疼。
“常见的植物型魔物小泥芽,弱小,挺可爱,不过养起来太脏。”子引想道。
穿过栖息着小木桩、小石头和其他喜树、喜阴湿魔物的树林,一片空地出现在子引面前。
空地的中央,陷着一块已挂满了藤蔓、长上了青苔的黑色陨石。陨石早已冷却成为坚硬的灰黑色,表面有一种粗糙的质感。这块陨石体积庞大,裂缝却很少,只有侧面破了一个不规则的深黑色洞口,唏唏地往外吹着冷风。
”这就是父亲提到的那块陨石了。里面是……“子引边想着边走进洞口。
“……没错,试炼场。”金黄色和蓝色光芒构成的巨大魔法阵出现在陨石的内壁,白光一闪,子引发觉身处于一个白色的房间中。
周围的地上呈现出四个蓝黄色光芒的圆型法阵,法阵中央各出现了一只绿波姆。绿波姆外型是光滑的绿色圆球,有透明的淡黄绿表皮和不透明的深绿色内部。褐绿的眼睛眨着。四只绿波姆向子引扑来。
“沼泽型波姆类……子引笑笑,“绿波姆和绿史莱姆是同种异网体。黏乎乎的绿史莱姆分布在恶魔那边。”
子引拔剑迎战,木剑的剑刃还够锋利,子引一剑刺穿了一只绿波姆,回身又将另一只劈为两半。一只绿波姆已从侧面攻来,子引忙用盾抵,借弹力使绿波姆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再不动弹。子引眼神一凝,嘴角现出笑容,立剑高举,从天而降的最后一只波姆正好串在刃上。
四只绿波姆化为发光的魔尘散去,子引发现手中的剑盾起了变化:木质像包在外面的纸一样片片剥落消失,再看时已是石剑与石盾了。
“魔法之必需。”子引笑笑。
* * *
“何谓力量?”
浑厚的女低音。
“力量是过程量,是手段和方法。”
子引答道。
* * *
金蓝色光芒的法阵在四周旋动着,灰白色的身形逐渐凝聚。不多时,以子引为中心的圆环上已站出来约十只骷髅。骷髅比子引矮一个头左右,颜色从刺眼的白到近灰的白不等,黑色空洞的眼睛盯着子引,有些缺牙的嘴呆呆地张着,稍微冲淡了凶恶的气息。各个骷髅构造简略的骨手拿看不同的武器,有生锈的铁剑、铁矛、铁锤等,还有的赤手空拳,从神情和体态上看,这些骷髅就像是一群刚拿到武器的新兵,带着茫然与木然,连抓武器都抓不顺手。
“这是不死型骷髅类……“子引默念,“童国的骷髅智商低于僵尸,而俗国则相反。”子引仗剑突进,一下子砍飞一只拿剑的骷髅的头,顶盾挡住另一只挥来的锤子,往那骷髅胸骨和胯骨中间暴露的脊椎骨一扫,骷髅应声断成两截。
“不死型拥有魔包游离特性,非控魔攻击只能打散,过一段时间又会复原,”子引猛力横扫石剑,一连斩断三只骷髅的脊椎骨,“速战速决!”
子引迅速移步,精准地从脖颈或腹部空腔处斩断骷髅。混乱中撞碎肋骨,或断臂缺腿的骷髅还能再战,但斩成两段的骷髅便爬不起来了。
“不死型和人型为同素异量型,控制中枢也相似。”子引在骷髅中左冲右突,魔物的兵刃几次擦破他的皮肤,尽力躲避攻击并非易事。
“打完啦!”子引停在开始所站的位置,一地白骨化作魔尘渐渐散去。剑盾升级为铁质的同时,子引放在地上的包也鼓了起来,子引打开背包。里面多了一些暗绿色小条状的药膏,和一些烤面包。
“真周到啊,连茶草膏和面包都准备了。那就休息下吧。”子引坐在背包旁的地上。
* * *
“何谓生死?”
浑厚而纯洁的女低音。
“齐生死。”
子引答道。
* * *
“终于见到稀有魔物了。”子引面带笑容。
盘踞在子引面前的,是数只两人高的石头人。石头人由几块表面开裂、裂缝处闪着岩浆的红光的火山岩拼成,两只强壮的岩石“手臂”撑在地上,双腿略短,成冲锋势。最引人注目的是两只闪着光的红眼睛,放着凶恶的光辉。
“熔岩巨石人,稀有度史诗,岩石型石巨人类火亚种,“子引面色收敛,”性情狂躁,难以对付。”
子引上前挥剑一砍,却被石巨人抬手击飞老远。铁剑的手柄变得火热,但石巨人纹丝未伤。
“咚咚咚……”石巨人们向子引奔来。
子引凝视着奔来的石巨人,双手松开,剑盾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放弃?
只见子引的身形忽然消失,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为首石人的肩膀上。旁边的岩石巨人怒而挥拳打来,子引将身一纵,又出现在另一只石人的背上。一只石人举起双拳,子引看见,再一个纵跃跳到又一只石人的头上。
白色的身影在红色的岩石间闪现,石巨人们因混乱而更加愤怒,红红的眼睛愈发凶狠,行动也一拳比一拳不受控制。暴乱蔓延和升级。
“轰!”一只石头人的巨拳狠狠地砸在了另一只石人的头上,分不清敌我的受害者被剧痛激得失去理智,暴怒地挥拳回击,失手者的腹部狠狠地挨了一拳。石头人的力量可以盖过体重,那只石头人飞出一段距离,重重地摔在地上。其余石头人怒起,群起而攻,“轰!”“轰!”的误伤声由此不绝于耳。内讧越来越大,石人们最终竟无暇顾及子引,乱斗起来。子引抽身而出,“呼——成功了。”
子引坐在地上,抓过来背包,欣赏石人的喜剧。
“石巨人狂暴的性情人尽皆知,”子引喘了口气,“一出手又由于巨大的惯性难以收回,内讧是难免的事。”
不久之后,场地上只剩下一堆碎石头了。最后一只奄奄一息的石人也被子引用背包中的水瓶浇在头上,控制中枢破坏而再不动弹。
子引的剑盾再次升级,成为了闪着光辉的魔法合金剑盾。
“玫瑰金……寓意着什么呢?”
同时,子引周身被白色的战甲包围。白底金边的童军制服。“大小还算合身。”
* * *
“何谓智慧?”
厚重而明亮的女低音。
“综合之核。”
子引答道。
* * *
光线柔和起来。
金黄色光芒中走出一个全身披挂的人。紫底黑边的俗军战甲。看不见脸的罩盔。
那人手中是一把散发着淡淡紫色光辉的花剑。两人,摆出进攻态势,对峙着。
那人首先出剑,花剑与合全佩剑的锋刃磨出火花。子引冷静地抽身回步,用盾牌打个虚掩,挺身从盾侧直刺。
“当!”子引的剑被那人从背后抽出的盾牌挡住。那人盾侧出剑,子引将身一闪,挥剑抵挡。花剑锋路一变,顺佩剑剑面挥来,子引下腰闪过,借弹起之势对盾,将那人撞一个踉跄。子引斜刺一剑,那人闪过,又一剑挥来……
两人剑法渐快。空中刃光迅闪,风声呼啸。战数十合,子引发觉对手渐渐不支,趁其剑招渐怯,猛力上挑,一声清脆的响音,那人的花剑脱手飞出,落在远处。子引一剑劈开盾牌,凝神疾刺,鲜血从那人的胸口喷涌而出,子引一剑穿心。
两人的战甲忽地化为粉尘,子引与那人四目相对。子引大惊,那是一个面庞白皙、苹果脸,有着灵动的黑色眼睛的少女,长长的黑色麻花辫随风飘起。
子引放开剑,不知怎地向前抱住了向后倾倒的少女。少女纯白的连衣长裙已被鲜血大面积地染红。她在死亡的阵痛中痛苦地颤抖着,在子引怀中,子引的脑中一片空白。
少女轻轻的颤抖逐渐平静,子引将已经闭上双眼的她轻轻地放在地上。她的身体逐渐化为粉尘,在空气中飞散。
* * *
“何谓爱?”
厚重而真诚的女低音。
“见,略。始,末。”
子引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