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钱真难啊!
默默其实已经有些怕了,但是钱还不够,他还得坚持。
他心里也有一份期待,昨天晚上那个豪客还会再来吗?
严师出高徒!那个人越挑剔,对默默其实触动越大,好处越多。
一晚上音乐素养肯定得不到太大的升华,但是就像一个埋头在黑暗中摸索的人,前面突然亮起了一盏明灯,为他指明了方向,避免许多弯路。
《春天来了》果然是一首好曲!
他喜欢。
第二天,默默猴子搬家一样,早上出门把二胡带上了,拿了一小袋水果饼干,多灌了两瓶水。
中午回家吃饭后,书包里装上了套头上的无线麦克风,收音机大小的扩音器,移动电源。
和妈妈柳珍雅打了一个招呼,说他还是像昨天一样在外面去排练,这样排练效果显著,家里先开饭,不用等他。
下午放学后,五点半左右,默默又出现在昨天的“老地方”,摆摊蹲点。
那耗子哥还在磕头,那贵嫂摊位旁边依旧围着一圈“看热闹的”,“听说书的”。
贵嫂的二三岁大的儿子小狗子,一个人在旁边玩自己的,在地上睡睡,躺躺,爬爬的,比在他家里的床上还自在。
默默找了一个机会,送给耗子两个大红苹果,又送给贵哥的儿子小狗子两个苹果,还有一些袋装饼干。
贵哥感激地望着他点了点头。
他带着这些东西是为了暂时填填肚子,可是一个人吃,肯定不像话,干脆多带点,给邻居们一人分一点。
他是一个懂得分享的好孩子。
东西不多,不过是聊表心意,拜码头,搞好关系。
默默在歌剧院呆了那么多年,看了那么多假的真的戏,不是白看的。
耗子向他淡淡点头,两个苹果实在不值钱,他并不是很看重,但这小子知道“敬重前辈”,知道好歹,懂得一点“江湖规矩”。
不是初出茅庐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半糙青年,这让他心里对突然出现在他的地盘上抢饭吃的外来者的敌意一下子消散了。
这个小瞎子不错。
今天,默默多了二胡,多了麦克风,多了扩音器,“生意”略好,他的鞋盒子里最大面值的钱,就是一张五元钱。
估计能有四五十元,他已经很满意了。
他早上出门的时候本来准备把那一百元红票子带着,也来一个“抛砖引玉”,可是后来想了想,就没有拿。
许多技巧别人用合适,自己用,说不定就“水土不服”,“四不像”,欲速则不达,顺其自然最好。
默默不贪心。
他用二胡拉了一曲《二泉映月》,放下二胡,接着又用笛子吹《春天来了》。
闭上眼睛体会着这两种悲喜交加的音乐意境,不去注意身外的熙熙攘攘吵吵闹闹。
耗子和贵哥昨天晚上“交流”不错,神清气爽,再加上今天“生意”好,起码是昨天的三倍,心情更愉快。
别看耗子似乎一直在专心磕头,其实这个人精的很,他一直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就暗暗留神,计算过小瞎子的纯收入,了不起一百,多也多不了几毛,有限的很。
这个数字在他可承受范围内,如果太多,他可能就不会有这么愉悦了,人的嫉妒心是很厉害的,讲究一个先来后到,任由旁人在他眼皮底下,在他手腕底子薅羊毛,他还混不混了?
他对小瞎子友善,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人家手艺好,不愁饭吃。
这小子找错位置了,要是到夜市烧烤摊或者是ktv去演奏,一个小时就不止赚这么多钱。
浪费,实在是浪费啊。他要是有这么好的“手艺”“功夫”,早就跑那些地方去赚大钱去了。小瞎子还是太嫩了。
等过段时间,搞熟了,他不妨做个好人,介绍小瞎子去,拿点介绍费也是好的,要是还能拿点提成,那就更美了。
趁人少的时候,耗子起身活动了一下,上了一个厕所,美美地抽了一支烟,回来经过默默身边时,还亲切友好的攀谈了两句。
“抽烟不?”
“谢谢!不会。”
“你眼睛是?”
“青光眼,看人模糊。”
“小兄弟,怎么称呼你啊?”
“耗子大哥,我叫荞麦,高粱玉米荞麦的荞麦。”
“荞麦?嗯,好名字。哪里人呀?”
“郊区的。”
“有二十岁了吧?”
“二十二岁了。”
“真看不出来,好年轻,我比你只大二岁。(欺负瞎子看不见是不?明明大二十岁好吧?)。你父母是干什么的?”
“乡下种田的。”
“不好好在家呆着?怎么跑出来干这个?”
“家里穷,吃不饱。”
“这地儿可不好挣钱啊?”
“我也不指望挣多少钱,挣个饭钱就行了。”
“住哪里呢?”
“在亲戚家。”
“城里有亲戚?”
“是啊,就是他们帮忙我找的这个地方,每天晚上也是他们来这里接我。”
“你亲戚家是干什么的?”
“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亲戚的大儿子是部队里当什么团长,家里经常有当兵的来。
他们叫我先在这儿练习,以后找机会,给我介绍一个稳定的工作。”
默默说起假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张口即来,他潜意识中感觉到耗子这样的人,危险,出于自保,他不知不觉就半真半假撒了谎。
“额,好。”
耗子的脸色马上变了,笑容一下子没有了,上下打量了一下默默,转身冷冷地拂袖而去。
他在心里估猜着这小瞎子说话有几分真?如果是真的,他仿佛看到了他的介绍费和提成费长着翅膀飞了,他没有兴趣再和小瞎子继续打交道了。
他在心里给小瞎子贴上了标签:敬而远之。
如果是假的,这小瞎子又能够给他创造出什么样的价值来?
耗子离开了,默默松了一口气,老实说,在这个人面前,他压力好大。
他拿起二胡,又闭上眼睛,拉起了凄凄切切悲伤的《二泉映月》。
正在自我陶醉之中,突然听到有人叫他。
“默默。”
他睁开眼睛,抬头一瞧,乐了,刚说有当兵的亲戚,这当兵的就来了。
还怕人不知道,身上穿着笔挺的军服,更显高大威武。
果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大舅好!”默默老老实实地站在柳珍雅的大哥柳岩林面前,放下二胡,调皮的敬了一个军礼。
“臭小子,瞎胡闹,姿势一点都不标准,站直挺胸收腹,立正稍息!”大舅“职业病”又犯了,以为武场练兵呢。
默默手忙脚乱听指挥,许久没被大舅操练了,生疏多了。
“不行,还得拉到部队里去好好锻炼。”大舅板着脸,严肃地说,外甥的表现,他很不满意。
“大舅!我保证从明天开始每天都练习基础军纪。”默默苦着脸讨饶。
“这还差不多。不过你在这里是?”柳岩林这才稍稍满意,环顾四周,问。
“排练,现场排练。”默默也没有说错,卖艺确实很锻炼人。
大舅指着饼干盒子,里面躺着可怜的两张五元纸币和一小堆硬币问:“这是什么?”
“嗨嗨!好玩,我想检验一下我学的艺术能值多少钱?”
“花了那么多钱学习艺术,就收回这么几毛?你这小子也太不值钱了吧?”
“钱不在多少,重要的是这份工作经验,劳动光荣,勤工俭学!”
大舅人很好,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比如锻炼不认真之类的,他其实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三兄弟都喜欢他。
“勤工俭学?嗯,这个想法不错,应该支持。”
“谢谢大舅!大舅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这两天到这边办公务,刚送一个战友坐地铁。你玩归玩,别影响了学习。记得早点回家。”
“是!”
大舅掏出来三百元钱放进饼干盒子里。
“大舅?”默默惊讶地望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表示一下心意。”
“可是你又没有听我的曲。”
“我今天没有时间了,以后记得补。”
大舅看了看表说:“我先走了,记得早点回去。”
“是!”
“谢谢大舅!”
默默收好三百元,感觉有刺眼的目光胶着在他身上,他眼角余光瞥见那耗子的眼睛正直钩钩盯着他手上的红票子,眼睛里透露出贪婪的蛇一样的幽光。
他心里不由打了一个疙瘩,财不外露。难道区区三百元也会给他招来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