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崇武古城巨大的石雕大门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我饥肠辘辘。古城外面,到处都是卖鱼卷的小餐馆,这种吃食我在泉州并没有见到。崇武和泉州不过位移了四十多分钟的路程,两个地方主打的饮食又不同了。
我既不知道鱼卷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哪一家的鱼卷正宗,于是漫无目的地走进一家看上去很干净的小店。这才知道,鱼卷其实是一种汤,这个餐馆里面就有正在做鱼卷的作坊。我得到允许到里面参观。他们把马鲛鱼肉打成肉酱,用它捏成直径两厘米左右的长长鱼肉条,再切成三厘米长的一段一段,最后用这些鱼肉段打成汤。
我坐在餐馆外的露天椅子上等了十来分钟,那碗汤端上来了,鱼肉段非常密实弹牙,袅袅地回香。汤色清白,里面飘着几朵碎碎的葱花,汤飘满鱼肉的清香,又没有丝毫油腻厚重。这碗鱼卷汤比我在福州喝过的任何一碗鱼丸汤都精彩,它外表极不起眼,内里却充满了百转千迴的滋味。这么多结结实实的鱼肉,这样清长的香味,它要价10块钱,真的一点也不贵。
五十米远的前方,就是那座被射灯照亮的崇武古城的巨大石门,门前最外侧是两只石狮,狮子内侧是两只石雕大象。几个孩子正围着石象玩耍。坐在六百年的古城外,看着后人造的雄浑石头城门,吹着呼呼而过的海风,吃着从未体验过的鲜香莫名的鱼卷汤,这个在崇武古城外的夜晚,让我无法忘记。
我回到宾馆,看着泉州台用闽南话播的的电视剧,对着下面的字幕,有一搭没一搭地学着闽南话。虽然窗户关得密实,但我可以清晰听到海边有焰火升腾和爆开的声音,那声音持续很久,只是从我这个角度,看不到满天的烟花。
清晨四点多,窗外,港湾里的机动木船不停地发出突突突的马达声,我被惊醒。原来渔民们这么早就出海捕鱼了。我决定一大早去不远处的菜市场看看,那里一定有无数刚刚上岸的鲜活鱼虾。
小镇的街道清晨就涌动着喧嚣,无数摩托车象大黄蜂一样蹿来蹿去。行人、挑担的小贩、摩托车、三轮车、破中巴将马路切割得得无比混乱。过一个十字路口,向右转,就是崇武菜市场。这里是海鲜和惠安女的世界。从市场门口起,就排开了卖马鲛鱼和鱿鱼的摊子,小贩们基本上都是穿着传统服装的惠安女,她们把鱼放在直接丢在地上的浅浅的大竹箩里,这场景与我2007年4月从北到南一个月行走越南时看到的菜市场非常像。
走进市场,我被衣着特别的惠安女包围了,我对她们的服饰比对她们的商品更感兴趣。我看着她们脑袋中央微微上拱的发饰,那上面经常别着一块金饰。每个惠安女腰后的四条银链子闪闪发光。我前一天在一个小铺子里看到卖整套惠安女服装的,那个老太太开价150块钱。忽然想起我2007年10月在北京服装学院的中国服装博物馆里,看过林林总总奇怪的服饰,从东北鄂伦春族的鱼皮服装到贵州苗族的艳丽民族服装,但印象中那里没有收入惠安女的服装。
不明白为什么她们的头巾基本上都是蓝色底的,从宝蓝到浅蓝再到深蓝,我没有看到一个戴其它颜色头巾的女人,头巾上是小小的碎花或者简单的几何图形。在海边生活的惠安女皮肤都晒得黧黑,但她们的身材都很好,没有看到一个粗壮身材的,全是婉转的腰身,上衣只到肚脐,一截白白的腰身若隐若现,加之长及脚面的宽宽黑裤子飘飘洒洒的,让她们走动间充满了风韵。
那边档位全是卖海鲜的,一群穿着艳丽的惠安女集中在那里,我看得几乎眼花。看得出,做生意的她们非常精明能干,她们手脚麻利,计算神速,一单单地完成着买卖。我在这里第一次看到了有无数吸盘的小章鱼,它们触角上那麻森森的吸盘让我倒抽口冷气。这里还有很多大大小小我不认识的鱼,它们或白或粉,新鲜漂亮,在清晨的阳光里,闪着亮亮的水珠。这是我所见过的衣着最艳丽最有特色的一个菜市场。我转了一大圈,从一个惠安女手里买了半斤红红的大虾仁,算是来过崇武古城的一点纪念。
我返回泉州的中巴上午十点钟出发,似乎前方的高速路正在大修,大部分时间司机都在走一条三级以下的破路。路两旁是惠安女的家。都是白色花岗岩盖成的一层或二层的房屋。我喜欢石材天然拙朴的质感,带着时光和岁月的气息,这样的房屋让我觉得很美。但当地人显然不这么认为,稍微富裕一点的人家都用暗红色或者白色的瓷砖片把石头屋的正立面和侧面紧紧包裹起来,这使原本古雅的房子变成了仿佛洗手间的建筑。我走到哪里,凡是刚开始富裕的地方,都如此钟情这些难看的瓷砖片,它们迅速把各个不同地方原本风格各异的建筑变成了统一的洗手间或者浴室。
让我感兴趣的是每家的门楣上都雕着四个字,大部分人家门上的字都是“眉山衍派”,眉山应当是他们祖上所生活的地方吧?它到底在哪里呢?
在这样的烂路上,车开了快一个小时,颠泊在没有空调的大巴里,我有些晕车。在最后的半个小时,我很热,很累,非常不舒服。我的头抵着前排的椅子,焦急地盼着快到泉州。当车徐徐开进泉州中心汽车站时,我几乎有回到家的激动。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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