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三儿

白头上窗，晨鸡破晓，窗外面的天色一片昏暗。周冲坐在他精心挑选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纤细的双手，食指与中指夹着一根寒烟，木讷地吸着，双眼微闭，似乎很享受。烟雾从他口中肆意地吞吐着，那情景仿若人间仙境。

生于南方的他，天生肌肤细腻，皮肤好得让女人心生嫉妒。可是他络腮胡长出了一截还没有来得急打理，肤色暗黄，相必他昨晚一夜没睡。沙发前的茶几上，还残留着干果的渣滓。几个啤酒易拉罐东倒西歪地躺在茶几上、地上。在地上啤酒瓶附近还有一张他和一个女人的照片，举止行为非常亲密，关系非同一般。

周冲看上去非常得痛苦，否则也不至于三十岁的年纪，如此般颓废。如果他昨天没有收到冯娟结婚的邀请函，相必他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冯娟是周冲的前女友，也是他人生事业有成以后，唯一真爱过的女人。如今，她就要结婚了，然而新郎却不是他。

一、

两年前，在一次朋友聚会part上他认识了冯娟。聚会上，周冲总是漫不经心地在大厅中穿梭，仿佛类似的活动参加得太多，已经麻木到没有了知觉，但是碍于面子又不得不参加。所以，这样的场合，他总是不能停下行走的脚步，以掩盖他那颗因为烦躁、焦虑而无法安放的心。

富丽堂皇的欧式水晶吊灯，星星点点地点缀在大厅的半空中，大厅中各个高矮不一的吧台上，错落摆放着形状各异的杯子，香槟杯、红酒杯等，在昏黄的灯光地映衬下格外得典雅。周冲今天特意穿了一套咖啡色方格格的套装，一双黑色皮鞋。不知道的人一定以为他今天是为了配合灯光，特意搭配的服装。总之，很协调。

周冲，拿起酒杯，跟几个好友互相寒暄过后，就在大家遗落的角落里，来回踱步，这是他参加聚会一惯的作风，这次也不例外。走几步，转一圈，再回来，抿一口手杯里的酒，然后在重复刚才的动作，如此往复。每次散会，周冲都会对同行的朋友说：“看你们给女生们献殷勤，我都觉得你们很累。”“你小子懂啥！不接触美女，你就不能体会其中的乐趣。性感的、妩媚的、撒娇的、放荡的，哪一种都能让你销魂。”

如果换做以前，周冲不敢接触女性，是真的。周冲出生在一个小资家庭，父亲是做工程的，后来因为工地原因，夺走了父亲的生命。据周冲回想，父亲去世那一年，他才12岁。至此，周冲快乐的童年一去不复还，年纪尚小，就不得不承担起养家的责任。好在，上帝从来不会辜负一个认真努力的人，周冲历经十几年的奋斗拼搏，在行业里也算是小有成就，很受人尊敬，身价上千万。

以前，周冲不敢接近女生，现在，周冲是不愿意接触女性。他想，自己这几年战战兢兢，好不容易熬到今天，功成名就，一定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女生，一起相敬如宾、幸福得过一辈子。可是就这么简单的想法，这一次，上帝一点都没有过分地宠爱他。

聚会进行得如火如荼，俊男靓女热聊得甚欢，就在周冲还在为聚会什么时候结束而烦恼的时候，一位身着白色露肩连衣裙的女人映入了他的眼帘，周冲停止了他一惯的动作，整个人如僵尸一般直立在角落里。人群中，男男女女乱舞狂欢，只有他呆若木鸡的样子鹤立鸡群，特别怪异。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完美的女人，跟他想像中的一模一样。静若秋菊，清纯如出水芙蓉，一举一动都涌动着世俗里一股难寻的清流。

她有着一袭中分披肩及腰长发，鹅蛋脸，如水的肌肤，泛着红晕，淡橘色的口红，脚踩一双5厘米水粉色高跟鞋。从上到下，可以看出，都是精心准备过的，精致得如加工正好的水晶。她跟周冲一样，不喜欢在人群中应酬。在角落围栏上仰望天空的她，落显寂寞。或许，也是因为他们这个共同的特质，才让周冲在人群注意到了她。她是冯娟，20几岁的样子，刚大学毕业，应朋友邀请，才不得已说服家教甚严的父母，出来应酬一次。

这一次，周冲决定再也不准许自己矜持了，这晚聚会结束后，周冲动用了自己半个朋友圈，了解到了冯娟所有的信息、喜好，不到一个月就把冯娟收为己囊。

二、

从朋友口中得知，冯娟喜欢看电影，喜欢喜剧演员沈腾。所以当15年沈腾老师《夏洛特烦恼》上映以后，周冲在私下偷偷买了两张票，故意制造惊喜，让神不知鬼不觉的冯娟以为是巧合，以为周冲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其实，世界上有一种巧合叫做故意安排，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在以后的日子里，冯娟喜欢吃的海鲜披萨、喜欢喝的红酒、喜欢的书籍都买了回来，尤其是红楼梦，周冲也算是下了力量，把市面上能买到的红楼梦版本，通通买回来送给冯娟这个红学迷，并亲口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所有她喜欢的东西，我都会给她买回来，哪怕隔着万水千山。”

生活在一起的两个人，煞若旁人，男主外，女主内。周冲一如既往奔赴在事业的第一线，经常出差，跟朋友合作，生意日益风生水起。冯娟，自从跟了周冲便辞职回家坐起了家庭主妇，一百五十几平的大房子就是她每天全部的运动范围。阳台的花草，还有周冲怕她一个人在家寂寞送给她的泰迪狗（ipone）是她最好的伙伴。这样的生活，冯娟从来没有感到单调，相反却感到无比的幸福，觉得周冲是上帝给她最好的礼物，知道疼她，知道她的各种喜好，这才是她梦中想象的爱人的样子。冯娟曾说：“她人生中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一位名副其实的家庭主妇。”这不梦想成真了。

工作中，一向严肃的周冲，在爱情地滋润下，最近也是春风得益，整个人都显得年轻了几岁。身边的朋友，时不时还常常调侃他，终于抱得美人归了，你小子艳福不浅呀。朋友们说得没错，周冲私下也常常这么想。他没什么特别的优势，175的个子不高，不胖不瘦，长得也不好看，最重要的是他没有读过书，没什么文化。好在，他在业内朋友广泛，在北京有几套房产，也算是有点经济基础。这样，在冯娟面前才让他有了更多的底气。

三、

事业越来越忙的周冲，没有太多时间跟冯娟联络。冯娟也不会想太多，也不会过分责备他。还经常在电话里安慰周冲：“男人嘛！就应该以事业为重，你也不容易，等你不忙了，再回来陪我也是一样的。”说话的语气与她的个人形象不差毫分，总是娇声嗲气的，这一度让周冲心乱如麻。

周冲，今晚咱们要陪吴总吃饭，这是咱们的大客户，一定要卖力地陪他吃好、喝好、玩好，如果跟他搞不好关系，我们的生意就会损失很大。按计划来，不能出任何的差错。朋友在办公室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其实这件事对于周冲来讲，根本没有任何的负担，毕竟在圈子里混了那么久，套路还是懂得。

生意最后谈得非常顺利，不过，吴总最后提出一个让人吃惊的条件。虽说生意场是生意场，但娱乐场也是要有的。听到这个条件，周冲和朋友两人四目已对，感觉不妙。预料之中，最苛刻的条件没有幸免。无奈之下，为了顺利争取丰厚的利益，周冲的朋友很快就答应了，然而周冲却只顾着微笑不语。

城市的街区灯火通明，应吴总的要求，来到的娱乐区才是真真正正的灯红酒绿，耀眼的霓虹灯下，美女无数，从楼上排到了楼下，任你挑选。

吴总看似是这里的常客，从进门开始就有几个妖娆漂亮的女人蜂拥而至。周冲朋友是社会人一看吴总来真得了，自己也就随便挑选了两个。周冲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亦如一个从农村进城的乡下小子，虎头虎脑地来回观看，觉得周围的人与自己格格不入，包括同行的吴总和朋友。

周冲木讷在原地，没有任何的举动，吴总和朋友互相看了看。朋友说：“周冲你快点，就等你了。并眨巴着眼睛示意他，这是应酬，根本没有你选择的自由。”周冲也算是老江湖了，朋友的意思，他当然知道。可是一想到家里如花似玉、温柔似水的冯娟，他心里就像是被虫子侵蚀了一样，咯噔咯噔的。他相比于冯娟，除了有点钱，就没有了其他优势，冯娟能最终选择跟着他，还不是他用计谋、金钱、地位和利用冯娟的年轻一手策划而来的，这一点他心知肚明，爱冯娟他更是了然于心。所以，他不能背叛她，这是两个相爱的人的底线。心里无数个声音这样告诉他：“人生得一个爱人不易，要珍惜；可是男人也要挣钱、要事业、要朋友。”想着想着，周冲用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恨不得此刻就抛下吴总、抛下朋友、抛下即将带给他物质享受的一切，离开这里，跟冯娟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远走高飞。”

“周总，这是怎么了，还想着你家那位美人呢？还是不愿意一起做生意。”吴总用一种严厉带有讽刺性的口吻说到。朋友瞪了周冲一眼，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说话的机会就被吴总再次抢了过去。“自古英雄宁鼎天立地，土鳖才会畏手畏脚、常思儿女情长。”说完转身便左拥右抱地进了已订好的包间。

英雄自古就是所有男人崇拜的好词，谁都向往。可是听到了土鳖，周冲激动不已，在原地急躁不安，好像自己特意用心隐藏了多年的秘密，被人扒光了衣服，窥探个干干净净。

周冲的家庭很复杂，早逝的父亲，娶了两房。父亲还在的时候，就抛弃了亲生母亲和哥哥，带着他跟二房一起生活。没想到二房不久也产下了一子，从此周冲的幸福生活也就走到了尽头。一路以来，在行业里打拼，从十几岁初入茅庐的小孩，到行业有地位的大佬，鬼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没有背景、没有基础，就靠一个人小丑一样任人宰割、剥削，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这些都是他不愿意提起得过去。没想到今天吴总捅破了这一切，严重触碰过了周冲内心最黑暗的角落。

周冲二话没说，一手搂着一个女人，动作干净利落。我现在是老板，我怕啥，不就两个女人吗。

进入包房，眼前的一切，更是让周冲大跌眼镜。朋友怀里做着一个，旁边还有一位陪唱歌、陪喝酒的。另一边早已传来了久违的女人的呻吟声。

周冲，这一晚，经历了30几年，从来没有体验过的轻松、自由和快乐。就连跟冯娟在一起，也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快乐。原来人生还可以如此惬意、享受。

四、

新项目合同正式签约，吴总、周总和朋友三个人更是形影不离，工作之余，经常出去消遣。久而久之，周冲便习惯了这种生活，并享受其中。

这是周冲前几年，想都不敢想的生活，如今一晚的消费是自己初入社会精打细算一年的生活费。可见，生活今非昔比，在他看来，这都是他应得的，也是跟自己不堪过去正式的告别。

“娟子，这次出差有点久，你有没有想我，好久不见，我都想你了。”周冲，还像往常一样关心冯娟，虚寒问短、常常熬电话粥。只是回家的欲望没有了往日得强烈。

“不想，我才不想你。”冯娟撒娇地说着违心的话。

“你为甚不想我，凭什么不想我，你不想我，我都没有了赚钱的动力。”周冲，激动了，以为冯娟知道了什么，赶忙追问。

“你一个大男人，不要总老想老想的，要以事业为重，少一点儿女情长。”冯娟向来都是以大局为重的女孩。出生在知识分子家庭的她，父母都是老师，从家就受到了比别人更好的教育，知书达理，温柔体贴。

“你到底想没想我，快说，反正我想你了”“知道了，很也想你。”周冲一听冯娟这么说，心里一颗巨大的石头也就落地了。

五、

项目接近尾声，所有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冯娟提出前往项目所在地进行探班，然后项目结束后，与周冲一起回家。周冲也因为长久的思念，便欣然答应了。

冯娟落地到了周冲所在的酒店，两个人好久没见，一见面便是疯狂地拥抱、亲吻，如胶似漆。当时，冯娟还调侃周冲，几个月没见，你所有的技能都全面提升，说怎么回事。周冲不语，只顾着拥抱冯娟，以用来表达对冯娟内心的歉意。

纸终究包不住火，没想到最后，周冲竟然被自己出卖了。

为了庆祝与吴总项目合作愉快，利润颇丰。几个人特意开了庆功宴，那一晚，冯娟也悉数到场。

几个人心知肚明，他们即将会有一笔客观的利润，所以心照不宣莫名得高兴、开心。当晚，吴总带头，几个人敞开了喝，直到伶仃大醉、不省人事。周冲就变得异常得兴奋，在酒桌上就一直嚷嚷要进行下一场。吴总和周冲朋友虽然也都喝得东倒西歪，但潜意识里还算清醒。今天，我们喝多了，弟妹还在，我们没有下一场了，回家。对，下一场，就是回家。周冲眯着不大的双眼，脸红得跟候屁股一样，满脸狰狞，不是每次都有下一次的吗？为什么这次没有？冯娟，在一旁用手拉着周冲，周冲，你喝多了，咱们回家啊，乖。周冲用力一推，把冯娟推到一米以外的地方。不回家，回家没意思，吴哥，走，我们“找小姐”去，走。说着说着就趴了在桌子上了。

身边的三个人都愣住了，尤其是自己的女朋友冯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一次走近周冲，温柔地问到：“周冲，你刚才说什么？”“找小姐、找小姐。”冯娟听清了以后，没哭没闹，很平静，好像在故意思索着什么。原来，自己认识的周冲竟是这样的人，还好我们没有结婚，这是我冯娟的幸运。吴总一向霸道蛮横，但很有大局观。迷迷糊糊地对冯娟说：“周冲，这人就是喜欢过嘴瘾，做起事来就认怂。”周冲朋友糊里糊涂的，不知道说了什么，在一边：“恩恩、恩恩”了好几声。

冯娟当然知道他们两人在安慰她，她心知肚明。可是读过万卷书的冯娟，哪里那么好骗。现在的冯娟只是后悔，当初没有听从父母的话。他们在一起，起初父母不同意，说两个人文化差异太大，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无奈冯娟一意孤行，被周冲的计谋一次次收买，以为周冲才是他生命中的白马王子。现在，她才感觉到过往的一切如同梦幻一般，此刻才回到了人间，看到了周冲真实的一面。

冯娟摆了一下手势，让酒店的工作人员，把几个人扶回了酒店。那一夜，冯娟，回忆了过往跟周冲的一切，越想越不对劲，感觉周冲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从相遇到在一起，都像是一场预谋已久的作案现场，直到发觉自己被套路了，冯娟才渐渐醒悟。当晚，冯娟就订好了清晨回家的机票。并发誓再也不想见到周冲。

六、

凌晨，冯娟拉着箱子正准备去机场，恰好周冲的朋友，就在冯娟和周冲的房间外面，好像有意等了很久。

两个人尴尬了一会，周冲朋友什么都没有说，拉着冯娟的箱子，就往酒店的外面走。清晨，天才微亮。空气中的人影都还是朦胧的。

冯娟和周冲朋友上了车，冯娟问他：“你今天怎么这么早。”“我知道，你会在清晨离开，怕你一个人不安全，也不放心，所以才起来这么早。”“昨晚喝了那么多，今天还能起这么早，不容易。”“我昨天是喝得有点多，不过没喝多，在外面不准许自己喝多，意识清醒得很。”冯娟不再言语，心想，原来，只有周冲才是是实实在在的老实人。

车子缓缓前行，天也渐渐亮了起来，开着开着，就到了指定的机场。

周冲醒来以后，发现冯娟不在身边。便起身寻找，在酒店找了一大圈，也未见人影。直到看见朋友。说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周冲才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闯下了滔天大祸。周冲迷离看着周遭的一切，恍恍惚惚，似乎，昨夜的酒精又发挥了作用，头痛剧烈难耐。

回到酒店以后，周冲打电话给冯娟，电话那边只是传来嘟嘟的声音，一直也没有接通。发短信更是无人理睬。周冲知道这次完了，出生在知识世家的冯娟，一定不会接受这种事情。

周冲，没有立刻回家，而是留在所在的城市继续工作，等待着丰厚利润的降临。而身处另一个城市的冯娟，收起她所有的行囊，离开了周冲的家。看着家里的一切，很多东西都是两个人在一起以后，一起置办的，曾经两个人欢乐的影子，依然留存在脑海里，只是现在看起来，都带有一种肮脏的味道，令人作呕。尤其那晚周冲狰狞的面孔，和对自己的亵渎，给冯娟留下了刻骨铭心的疼痛。冯娟仔细看了看，轻轻地摸了摸两个人共同拥有记忆的东西，便走出了那从来没有属于过她的家门。

七、

周冲项目结束后，回到家，家里干净得一尘不染，屋内摆件一样没少，就连位置也没有变化，只是比以往安静了许多，再也没有冯娟热烈的拥抱，也没有了女人应有的香气。宽敞的屋子，空荡荡的。周冲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客厅到卧室在到厨房，匆忙地走了一遍，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客厅书架上依旧摆放着为讨好冯娟特意买得红酒和各种书籍，周冲轻轻触碰了一下，便转身坐在了沙发上，闭上了疲惫的双眼。

八、

二年以后，周冲收到了冯娟的结婚邀请，新娘：冯娟，新郎：周冲再熟悉不过了，是自己的朋友，家贼难防。周冲，拿到请帖以后愤怒不已，恨不得把两个人手撕成肉块。

自从一年前那个项目结束以后，周冲的朋友渐渐退出了原来的圈子，隐居起来，过着简衣素食的生活，据朋友口中得知，朋友退隐以后，用了一年的时间才把冯娟追到手。

无戒日更营第33天，希望未来遇见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