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致死
王嘉梅死了,浑身赤裸,跨坐在丁子聪身上,被扼住喉咙而死。
他们最后的性爱一定是愉快的。
虽然这只是初见,但两人早已在此前漫长时光里,聊过疲惫生活、死亡等无法对旁人诉说的话题。她盘腿在床,他斜倚靠窗,怀里都抱着电脑。
嘉梅的累,只有丁子聪在认真去听,小姐妹不懂,她们将嘉梅打两份工、急于赚钱粗浅划归对金钱的渴望;母亲、姐姐不懂,她们只看到嘉梅想做模特的少女梦,却不关心背后的原因。
丁子聪或许从未问过,不知嘉梅背负着亲父的思念和期待,但他感同身受,对这种无处倾诉的孤独。有多孤独?直至已不祈求有人理解,但凡有人同样孤独便引为知己,也就再无需探寻行为背后的意义,源于孤独,她所做的一切都可以被宽容。
两人终于相见,在双双陷入谷底的时刻,有种直抵心底的慰籍。吸毒、做爱,他们抱成一团越界,似乎这样显得更为亲密、信任。
但这微小的快乐仍旧无法冲抵人生巨大的失落。或许是在高潮那一刻,嘉梅卸下伪装的包袱,她再也不用甜笑着奉献,扮演客人的听话女朋友,她伏在丁子聪耳边,一遍又一遍说,我想死,我很想死。
她才16岁,花骨朵一样的年纪,被退学、被小三、被骗被甩……骤然被摧折谷底,或许难以承受,或许万念惧灰,或许觉得一切都没什么意思。但希望总还在,16岁,还不足以遇到十个人渣,九个新环境,遭遇八次背叛……撑下来,或许会见光明。
然而,听她说话的人是丁子聪,他的孤独不比她好多少。幼年车祸丧母,迁怒生父和自己;不友善的环境;女神得而复失……想念和性欲一同来时,他甚至会发狠割裂手心撸管,还原女神同他做爱那天的姨妈血。
他心中或许升腾过数次自杀的念头,却始终没有勇气。嘉梅的到来本意味着救赎,再次萌生的喜欢、对新生活的希望,如果可以,他会为嘉梅付出更多。但嘉梅不知道抑或不想,投身另外一个只有短暂光明的漩涡。
两个人的勇气加成到一起,足够送走一个人。那个先提的、弱势的、被疼爱的、看起来需要帮忙的嘉梅,就这样被人带着喜欢杀死。
嘉梅死前短暂的挣扎和继而放弃的笑容,走马灯一样在我脑海中回放。犹豫不决意味着灰色地带,做与不做、生与死、好与坏,她偏偏被一句之差送到了死路上。
这个世界太糟糕了,我先把你送走,丁子聪这么想着,却在发现嘉梅怀孕那一刻崩溃了。新生命是缓解孤独最好的慰籍,一个小小的生命,对父母倾注全部的信任、理解,这一切被他亲手扼杀。
更加难以接受的是,嘉梅已经是一个母亲,他杀死了母亲。
是谁制造了孤独
初至香港那天,王嘉梅扎了条歪辫儿,俏生生立在出站口,满脸满眼都是笑。
她带着生父和自己的期待,来投奔母亲,想获得更多更好的东西,环境、教育等。她努力纠正口音、乖乖上学,带着模特梦,想要融入新环境。
但这并没有想象中容易。同学的孤立、被嘲笑的口音、被索回的耳环、拍不起的照相馆,生活中的琐碎小事时刻在提醒她,外来、贫穷、一无所有、无依无靠。
她以为只要有钱就可以摆脱这些,至少可以买回那对4000多的耳环,就像买回尊严。但这却让她踏上另一条不可预测的轨迹——模特梦破碎,成为援交少女。
生活泥泞,她仍旧渴求温暖和理解,以孩子天真的逻辑,我对你好,你也会对我好。
即便对方只是一个不愿付出的嫖客。对她来说,单方面的付出也足够愉快。
但虚伪的假象终将碎裂,她被骗了,嫖客的正牌女友找上门,温情化为乌有。
更好的没有得到,已有的接连失去。被退学后,她甚至找不到自己来港的意义,而在那边的湖南老家,生父以为她过得很好,直至她死去,仍旧这样以为。
她们在香港新移民群像中毫不显眼的一个角落,普通地像街边偶然擦肩而过的少女,像窗外拎着行李箱等车的少女,无人探问抚慰。
而这种处境,不仅存在于跨省、跨市、跨越不同的地域文化,小至居住地、公司、学校的变动,都有孤独的影子。
成人能够妥善处理融入和情绪,但对某些孩子来说,这很难,不管是一味忍让或友好,还是极力反抗,总会被卷入可怕的校园霸凌。
有时,一切表面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糟糕,没有暴力、没有辱骂,只有拉帮结伙的孤立,但这实际并没有好一点。
我们都难以忍受的孤独,孩子又能够承受多少?
我很幸运,并未成为校园霸凌的受害人,也从未真正直面以及旁观,但幼时转学发生的一两件小事,至今仍让我印象深刻。
五年级,我换至第三所小学。入学第一天,老师要我上台做自我介绍。
我谁都不认识,又不通人情,大剌剌往前一站,就说自己以前考第一,现在也会考第一,完全照着获奖感言的格式来的。
老师笑着望我,被我看成鼓励和期许,只恨不得赌咒发誓自己永远考第一,不让她失望(圈养孩子的价值观真的很扭曲)。
你们都知道了,还不待说完,台下就嘘声一片。有孩子当场站起来反驳,我赌着一口气硬撑反驳了回去。
之后,天真少女以为事情结束了,然而并没有。班里成绩好的男孩小团体放学后一路朝我扔石头,大概为了发泄不满。
那会儿我胆子比较小,有些怕,毕竟是一对多,还是几个男孩。
忍了一百多米的路,直至有块石头直愣愣砸脑门上,我当即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从地上捞起一块红砖头,不管不顾朝着某个始作俑者砸了过去。
准头不够好,砖头擦着男孩的腿摔到身后的地上,那一刻心情着实很复杂。
从那天起,他们见我都绕着走,再也没敢朝我扔小石头。
好了,不是炫耀,不要学我,我也不知道砸破脑袋怎么办,想要批评嘲笑我就来留言互动吧,我会回复的。这段都是题外话,感谢看完,你一定是个友爱同学的好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