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妮语速极快:
我要报警,我现在在县城,我老娘都86了,她现在在毛湾镇上。她生病了,脑中风,已经糊涂了。还昏迷过两次,情况紧急,你们能不能出警救救我母亲啊!
女警员回复:好的,我这就帮你接转毛湾镇警务室,请稍等。
毛妮长出了一口气。她站在路边,一边等电话,一边等出租车。天气热得反常,太阳白花花地晃眼。出租车好像也被蒸发了一般,半天也不见一辆开过来。
终于来了一辆绿色的士,毛妮慌忙招手。
胖胖的女中年司机探出头问:去哪儿?
毛湾镇。
毛妮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了车门。
呦!毛湾镇90多里地呢!你得给一张票子。
平时从县城打的到毛湾镇最多收80元,这个女司机有点黑。毛妮这样想着也没办法,嘴里催促着:好吧好吧,快点走,我有急事。
车行不到五分钟,毛妮手机响了,毛妮接通手机,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你好,刚才是你报警说有人虐待老人的吧?他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毛妮回答:在毛湾村22号,那人叫毛冬至。求求你们赶紧去吧,去晚了会出人命。
女司机奇怪地问:啥事儿?还值当报警了?
毛妮的眼泪刷地下来了:哎,一言难尽啊!我老娘这是第二次脑中风了,两个嫂子,却因为这次该轮到谁送去医院,吵不清楚,我妹妹还那儿呢,他们还拦着不让妹妹送。
女司机接口:也是,俗话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么!
毛妮接道:是呀,我嫂子也是这样说的。您说,老娘都八十多了,有病能等她们吵清楚么?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得了啊!
女司机也叹口气:嗨,没办法。家家都这样。儿媳妇对婆婆,那都是表面上的好。不过,俗话说,再好的闺女走着,再孬的儿媳妇守着么!大妹妹啊,我觉得你这次做得有点过分了,哪能报警啊!这样岂不是把关系闹得更僵了?
毛妮楞了一秒, 申辩说,大姐,你说的话有道理。可是,我也是被逼的啊,是她们太过分了!
女司机不再接腔,专心开车。
车行至一半,手机又响,毛妮看电话是二嫂的,犹豫了一下才接通:二嫂……
电话里的声音如爆豆:你个熊丫头,还真报警了啊!你说你这样我们脸以后朝哪搁啊!不错,你大嫂是过分了,她昨天不该打你,现在好了,虽说警察来了,你大哥乖乖把老娘送去医院了,但刚到半路,你大嫂打电话来要喝药,说不能活了!这不,你大哥他又拐回去了,到底还是我一个人送镇里医院来的。你直接来医院吧。
毛妮说我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到了医院,老娘已经挂上了水。妹妹毛二妮和二嫂都在,老娘的腮帮子上还挂着眼泪,人老了真跟小孩一样,爱哭。
老太太看到毛妮进来,眼泪又涌了出来。毛妮坐到床沿上,抓住老娘的另一只手,不由也眼睛发热。
老太太摇了摇毛妮的手:怎么办了,她要真搁家喝农药,怎么办了?
毛妮安慰她:不会的,她是吓唬人的,她哪能舍得死!你这次要是再住十几天医院,回头医保又能报销好几千呢!她还等着来报销嘞!
二嫂在一边接口说:你二哥不搁家,她处处条条都比着我,一点亏也不吃。她就是吓唬人的。
二嫂的话音刚落,大哥虎着脸走了进来。毛妮趁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哥,嫂子呢?
毛冬至木着脸,没有表情地瞟了一眼娘,靠墙蹲了,然后开始抽烟。毛二妮咳嗽了一声,指了指墙上禁止抽烟的标志。
二嫂一扭身出去了。
毛妮不再客气:哥,为了老娘的病,上一回,我还没离婚,因为那时用我们家车,拉去县城住院,那时住院钱是老娘自己攒的,不够,我和二妮又凑的。结果,出院后报销的医保,你们说,老娘糊涂了,保管不了钱,两家分了,说帮着保管。
现在,病又犯了,昨天我就多说一句话“你们怎么不抽一人陪着她,要是老娘糊涂了,拿农药当饮料喝咋办?”,嫂子就又哭又闹又打我的。这些我就不说了,你说说,你小时候生病时,娘也是这样待你的吗?
毛冬至听到这句话,呼哧一下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他终于挤出了一句话:我们不是没钱么!有钱谁还不想孝顺!你就这样翻脸不认人,说告就告我们的?你嫂子说了,你就得去给她赔礼道歉!不然以后就跟你们断绝一切关系!反正恶名已经出去了,爱咋咋地吧!
毛冬至说完就走了出去。
老娘在病床上,颤巍巍拔下了挂水的针头,虚弱着说:毛妮啊,你就别犟了,去给她赔礼吧。不然,她以后不理我,也不来管我,我这病还治什么治啊!我都这么老了,也该走了。谁让你们都穷呢?我知道,你们都孝顺,关键是都没钱啊!
毛妮吓得赶紧喊来护士,重新给娘把针扎上。
毛妮安慰娘说:娘啊,我们都还年轻,困难是暂时的。你这病又不是大毛病,怎么能不治呢。都怪我脾气太急了,我一会就去给大嫂赔礼去。大哥一直赌博,不正干,嫂子她这辈子也确实是太苦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都是我的错。
毛妮说:是我错了。
毛妮嘴上如是说,其实她也一样犟得很,她并没有真的去给赔礼。她只是委屈地,觉得娘偏心,娘的心依然偏在儿子和媳妇身上。
其实,老天爷也偏心啊!为啥别人都能活得舒心?而她毛妮却一直要受穷受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