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好些好些年前,单位搞了一个“建言、建议”的活动,发动大家的积极性,为单位的建设提出建议和意见。年轻真好,满身是热情,于是乎我理论结合实际,归纳总结,自小而大,一二三四,层层剖析,各个方面都提出了中肯的、自认为正确的建议,洋洋乎近五千言,差不多赶上《道德经》了。可,久久没见啥反馈,直到有一次和领导吃饭,酒酣之余,谈及此事,领导竟一脸茫然,全不知我曾经有过“那么好”的建议,这酒,热了身,心却从此凉了。
孔子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经历的这事倒是个很好的注解——我不是领导,却去思考该领导思考的事。但这个说法还是有些消极,积极的则应是“在其位,谋其政。”因为,我们都在某个位置上,或上级下级,或朋友,或亲子,或岗位,都有一个名,如儿子或女儿、父亲或母亲、领导或员工、长辈或晚辈……日常在不同的场合,别人怎么称呼自己,那,就是自己在这个社会上的“名”,在这个名分上把相应的事情做好了,孔子称之为“正名”。
谈孔子的“正名”观点,还得从卫国说起。
一次,冉有陪着孔子游览国都,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孔子突发感慨:“这卫国人真多啊!”
若是别人,可能也就附和说:“嗯,真的是人多啊!”但这个长见识的机会冉有可不会错过,问到:“既然这么穷,那怎么办呢?”
“那就想办法让他们富裕起来。”孔子想都不想就说。
“那么,如果富裕起来了,又该怎么办呢?”冉有继续追问。
孔子笑了笑,很满意这弟子,于是说:“那就想办法教化百姓。”
这是孔子第一次去卫国,还有宏图大展的热情,虽然当时君夫人南子名声不好,但参与国政能任用贤人,卫国政治还算稳定。但之后,卫国太子蒯聩不耻南子的恶名,试图杀掉南子,事情败露,太子蒯聩出逃。没了太子,没了继承人,卫灵公找了几个儿子,要么不合适,要么不想做太子,最后,竟找了自己孙子——原太子蒯聩的儿子辄做了太子。
这下,事情开始乱了。卫灵公死后,孙子辄继承了王位,后世称之为卫出公。事情到这并没有结束,卫出公的老爸——原太子蒯聩并没死,反而要回来与儿子争夺王位,最后还居然打胜了儿子,得到了王位,后世称为卫庄公。
卫国这剧情,一波三折,全是反转,没被拍成电视剧,却也可惜了。想是卫国这“父子争位”让孔子觉得很恶心,因而才提出了“正名”的观点。
提出这观点的缘起,是来自于子路的粗鲁。
孔子在卫国闲居多时,虽无权,却也名满卫国。卫国政权更迭,旧属被黜,急招新人,这个时候,子路似乎看到了孔子出仕掌权的机会。
于是,在和孔子闲聊中,就问孔子:“假如卫国国君准备让您主政,您打算先做什么呢?”孔子于卫国政乱的根源看得很清楚,认认真真地说:“一定是先正名分。”
听到这句话,子路忍不住笑了,不谈国策,而去谈什么“名分”,听也没听过,就取笑孔子说:“真是这样想吗?您真是迂腐啊!为什么想到正名分呢!”
子路这无礼至极的态度,深深惹怒了孔子,忍不住用了粗鲁的词教训子路:“子路啊!你真是粗鄙不通啊!一个君子,如果对于他所不知道的,就像有疑问一样,隐忍不说。不像你,说话前都不想一想。”
人愤怒起来,精神会非常集中于一点,孔子也是如此。接下来就一气呵成,说了一段关于“正名”的道理。
孔子说:“如果名分不清不楚,所说出的政令就不能顺利正确地传达;不能顺利正确地传达,别人就不知道具体怎么办,事情很难办好;事情如果不能办好,礼乐也不会符合礼制,难以兴盛;礼乐制度不兴盛,从礼乐制度中衍生的刑罚就很难得当;刑罚不当,百姓就不知道该怎么去遵循律己。所以君子名分定了,传出来的政令,合理的政令别人才好去施行。”
最后,还不忘继续教育一下子路:“所以,君子对于他所说的话,不会想也不想,随随便便地说出来的。”
这就是孔子所说的“正名”,而其中的“名不正,而言不顺”,演化出我们常用的一个成语:名正言顺。只不过我们用的时候,已经忘了孔子的原意。
实际上,名正言顺,要说的是各个人在自己的位置上,就要认真做好该做的事。就像《大学》中说的那样:做领导的要有仁爱之心,关心下属,却不必事事操劳,越俎代庖;做下属的对于上级安排的工作,要心无旁骛,认认真真地完成;做子女的,要将心比心,体会父母的需求,孝敬父母;做父母的,要有慈爱之心,呵护照顾自己的子女;和同事、朋友交往,要有诚信,不欺人,更不自欺。
能做到这些,就是名正:说出来的话合理了,做的事情符合自己的身份了。也就能名正言顺,名实统一。
(向雄读《论语》之九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