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有幸遇见你之七 心如明月可奈何
我不知道前路到底会怎样,事到临头,已经由不得我退后了。我一出场,果然艳压群芳。祖母将我藏了这么久,就为了一鸣惊人。她的目的达到了。
众目睽睽之下,我告诉自己不要慌,我不是为了西陵伯府,不是为了祖母,我是为了我自己。我进退有度,仪态万千。已经有好几个世家的当家夫人来和祖母攀谈了。祖母笑得很是得意。
即是赏花,当然有许多名目,琴棋书画才艺表演必不可少。各家千金,大显身手,都想拔得头筹,如果入了皇后娘娘的眼,那荣华富贵,自不必说。
我弹了一曲《兰操》,得了皇后娘娘的嘉许和赏赐,惹的各家千金更加侧目。一场赏花宴,我独占鳌头,祖母的得意,藏都藏不住。我心里一阵黯然,终究还是遂了这老太婆的愿,我终究被她卖了。
曲终人散,各自归家。祖母志得意满,就等着旨意下来了。以我的表现,即便进不了东宫,皇子妃也是跑不了了。
左等右等,直到东宫新人入宫,三个皇子妃也花落别家。祖母什么也没等到。她难以置信,花了很大的代价,终于打听出了原因。
原来,是我表现的太好了 ,皇后娘娘怕儿子们责怪她偏心,因我生了嫌隙 ,所以没有选我。祖母的贪心,举棋不定,到今天换来欲哭无泪。我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装出悲哀凄惨的模样,听着堂姐妹的冷嘲热讽,低头饮泣。
祖母很快调整了状态,训斥了她们,反过来安慰我。其实皇子妃虽然荣耀,却无实权。如果和当权的世家大族联姻,得到的利益更多。祖母打的好算盘。但她忘了,不管什么原因,皇后娘娘放弃的人选,世家大族肯定会斟酌再三的。再加上伯府无情无义的坏名声,怕她难以如愿了。
事情果然不出我所料,根本没人上赶着来结亲,有几家热络些的也不过是为嫡出的次子或小儿子询问。祖母是瞧不进眼里的。斟酌着推了两个堂姐妹出去,人家还没看上。我快及笄之年了,祖母有些慌了。开始带着我们姐妹四处走动。
我谨言慎行,丝毫不见落选的沮丧,其实我根本并不在乎。因此不卑不亢,却意外的得了真心夸赞,也颇结交了几家名门闺秀。还有幸见到了,京城最传奇的贵妇人――陈首辅的夫人阮氏。
陈首辅与夫人都出身寒微,近十年来才登高位,为京城新贵。世家大族一边惊惧权势,意欲攀附,一边骨子里又瞧不起他家。背后虽有微词,表面却都极为逢迎。阮夫人生的很美,行动举止,端庄大方,面上同一般贵夫人无异。骨子里却有一种勃勃生机,所到之处,春风和煦。
夫人出门,陈首辅有空必来接的,远远瞧见一美一丑竟极为和谐。据说首辅大人与夫人极为恩爱,羡煞旁人。我出了一回神,很快拉回思绪。那些贵妇人嚼舌阮夫人善妒,但背后无不羡慕。内里如何,谁又知道呢?看看罢了。
随着四处走动,祖母渐渐恢复了野望,一心要攀附当权的几家世家大族。甚至还暗里拟出两份名单来,让我格外留心。我恭敬的答应了,心里却不以为然。这样的日子使我厌倦。倚窗而望,月光如水,我却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连日奔走应酬,我嫌气闷,禀告过祖母,说去散心,然后就出城去看娘亲了。祖母为了显得她慈爱,也为施恩与我,在我年纪稍长时,允许我每隔一个月,可以出城去看望娘亲。不过小住三五日,还有她心腹的嬷嬷随行,名为照看,实为监视。
但她不知道的是,现在照看我的杨嬷嬷受过我娘的恩惠。后来她的儿子闯了祸,求到老太君跟前,老太君却不耐烦随便打发了。我暗中又出了钱救了杨嬷嬷的儿子,保全了她一家骨肉。她感激涕零,现在是我的心腹了。我暗中步步为营,收拢了不少人手,只为行事时能方便一二。出城去看娘亲,我可以暂时忘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说来也是运气不好,半路上大雨倾盆,不得不找地方避雨。 但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勉强到了一坐破败的庙宇,房屋多有坍塌,主殿尚好,一行数人只得暂时在主殿休息。
正在百无聊赖之间,外面忽然又涌进来一伙人。冤家路窄,来的正是齐王和他的随从。 齐王是先帝的老来子,当年夺嫡时尚在年幼,所以幸免于难。后来当今圣上封他为齐王。他平日沾花惹草,行为不检点,缕缕被今上训斥,不过是个无人待见的闲散宗室。在某一次宴会上无意间见了我,就开始纠缠,祖母是万般看不起他的。而且他早就娶了王妃,齐王妃说起来还是我大伯母的小堂妹。
狭路相逢,无奈我只得遥遥施礼拜见。齐王放肆的打量着我,一边说着免礼,一边欲上前来搭讪。杨嬷嬷和丫头们恭敬的拦住了他。我侧身避开,请他自便。他哈哈笑着,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我垂头不语,心中只恨雨怎么不停。
齐王越说越是轻浮,我怒气陡生,凭他是谁,如此欺人太甚。 我好歹是伯府贵女,岂容他如此轻贱。正要出言反驳,只听外面有人朗声说道:“齐王殿下好雅兴啊 ,大雨天的不在府中歇息,虽说京郊治安良好,可难免有宵小之徒出没,容臣进来护驾。”说着一行人走了进来,原本不大的殿中,越发拥挤。
为首的一人,一身玄色衣衫,长身玉立,肋下配剑,剑眉星目,一股肃杀之气,这人仿佛在哪里见过。身后跟随数人,腰间皆悬利刃,如狼似虎。我略扫了一眼,赶忙带人转身避开了。
齐王一僵,似乎有些怕来人,很是殷勤的招呼道:“小陈大人啊,幸会幸会。这是到哪查案子去啦 ?辛苦啊 !” 那人沉声说道:“当不得王爷这声辛苦,不过是三年前,城外百香村的一件灭门旧案。”
原来说话这人竟然是当今首辅陈临风的长公子,现任大理寺少卿的陈子韧。他的大名,我虽在深闺中,亦有所耳闻,这是个狠人。年纪轻轻,身居高位,能力卓绝。不但查案,还协同管理京城治安。
到他手里的案子,没有不水落石出的。被他盯上的恶人,基本就离死不远了。背后人都叫他“玉面阎罗”。据说洁身自好,不近女色,铁面无情。陈首辅长相极丑,据说几个儿子却都长的芝兰玉树,大概是随了他夫人。
夏季的雨,来的快去得也快,说话间雨已经停了下来。齐王有些魂不守舍,不着边际的寒暄了几句,率先领着人走了。 我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也命人尽快赶路。擦肩而过时,无意间抬眼看了一下,那人也似无意间正好看过来,四目相对,天啊,竟然是他,黎阳家别院里,水边见过的那个人!
我慌忙间,脚下踉跄,差点摔倒,他伸手扶了一下,又忙放开,说着得罪了。 我福了一福,匆忙谢过,逃也似的惶惶而去。坐在马车上,心还在乱跳,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先是遇到了讨厌的齐王,后又遇到了这个人,我的窘迫都落在了他眼里,着实让人沮丧。
我在娘那边住了几天,晨钟暮鼓,山中幽静,心神慢慢安定下来。 跟娘说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如今的形式,不过已不变应万变罢了,我恨这种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 娘除了安慰我,也无计可施。
好在,这些年皇上大赦天下。外祖家当年本就是受牵连,皇上圣明,免了流放,赐还旧宅,虽然爵位没了,但全家人都在,今年更有望回京。大舅舅家和二舅舅家的两个表哥,今年秋闱也要进京应试了。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我回去要有意无意的透漏给祖母知道 ,让她多少有了顾忌,免得胡乱葬送了我的终身。抛却红尘是不可能的,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话本子上的鬼话罢了,于婚事我并无多大指望,不要以色事人那么不堪,能有一个人相敬如宾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