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行山上）我们走走停停，赶下午来到半山顶一户人家门前。大叔把毛驴拴在柴门外的树下，从柴门里走出一位头发盘在脑后，上身穿件粉红色衫子，下身穿一件带黄小花的暗红色条绒裤子，一双黑布鞋。面目俊美秀气，瓜子脸大眼睛小鼻子，个子高挑的一位农家大嫂。
身后紧跟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看见我们到来时，小男孩躲在母亲身后，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他双手抱紧母亲的一只胳膊，生怕她飞了似的。大叔拴好毛驴，连忙从衣兜里掏出几个水果糖说：“狗娃过来，看爷爷给你买什么来了。”狗娃眼睛紧盯着水果糖，嘴里小声嘟嘟说:“洋糖……洋糖……”说完一只小手指含在嘴里，想吃又不敢吃，他那憨憨的样子惹笑了众人。她母亲说:“狗娃，爷爷给你吃糖，你怎么还不乐意？"狗娃看着我们，怯怯的接过水果糖，藏在母亲身后。开始迫不及待的，剥开上面的一层糖纸，口水从嘴角流了出来……
这位大嫂很有礼貌的说:“解放军同志，你们辛苦了，早上听队长说，你们要来我们这深山沟里。让你们在我家暂住几天，一早起来我就把房间给你们拾掇好了。”我连忙说:“大嫂给你添麻烦了。”“没有啥，就是我们这里条件太差，怕你们住不惯……”大叔说:"队上作天晚上开会硑究了，最后决定让住你们家。因为，在咱们太行山虎头沟，你们家的条件，比村里其他人家要好些。”陈国良说：行！大嫂我们那也不去了，就住在你们家。”大嫂说:“同志们别在外面站着，先进去再说。”于是众人七手八脚把东西搬进屋里，大叔安排好后起身告辞。
我们开始收拾东西，大嫂做了面条，让我们先吃点，我说:"大嫂我们自己做吧？”“那不行，饭我己作好了，明天你们再自己做吧。”陈国良说:“大嫂，我们是有纪律的，不能什么事都麻烦你，再说我们几个什么都能做。”大嫂说:“饭做好了，我和狗娃也吃不了多少，如果今天不吃，放到明天就坏了，倒掉就浪费了。”另一个同志说:“行，谢谢你的盛情款待，我们吃完饭，把饭钱给你留下就是了……”
这是一个建在山梁背风处的农家小院，説是山梁，其实山外有山，周围又有众多大山包围着这道山梁。看似来到山梁上，举目远眺，好像远处的山更高，云雾缠绕，山高水高。院外山高林密，飞禽在林中啼叫，鸟语花香……树上有松鼠，树下草丛中还有野兔……风景如画，凉风习习，真是世外桃园。
这坐山比起远处的群山，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山里的房子一般都建在山的背风向阳处，这个院子里典型的石板房正房三间，偏房左两间右两间，院子很小。左边房里喂一头高大健壮的老黄牛。黄牛见有生人进院，抬头用眼盯着我们这些不朿之客，哞哞不断吼叫，好像在欢迎我们的到来。
牛槽在两间房子正中间，牛圈在另一间，另一间房里摆滿农具，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住在右面房子里，院子里清洁整齐。小院被树林包围，非常凉爽。院里拴一条黑狗，奇怪的是我们进院，它非常友好，不断摇头摆尾，发出小声的叫声……
第二天我们在柴门外挖了一个土坑，捡点干柴，又到一里外的泉子挑水。安好锅灶，开始蒸大米饭。大嫂让我们在他家里做饭，我们为了不麻烦老乡，坚持在门外做……狗娃很快和我们混熟了，跟在我们后面，叔叔长，叔叔短……
大米饭蒸好后，我让他回去取他的小碗快子，给他盛点大米饭。好説歹说他就是不去，我说:“狗娃大米饭是不是不好吃？”他小声说:“妈妈不让我吃叔叔们的东西。”“为什么？”“叔叔们做饭都不用我们家的灶台，在门外挖坑做饭。”狗娃，叔叔是解放军，我们是有纪律的，不能麻烦老百姓。”狗娃摇头不吭声，另一个战士说:“小屁孩懂啥，我去找大嫂要一个碗就行了……”
从那以后只要每天饭做熟了，狗娃都会自己拿碗来，等着吃饭……山上和平原有所不同，平原村子比较集中，一般几十户，甚至几百户。山上这里住一家，那里住两家，每户都有一条窄窄的小道相连。小道两旁灌木丛生，夹杂一些荒草，免强刚能过一个人。二人同行，只能一个走前，一个走后而已。而且每户距离都很远，交通极为不便。
村民收入来源非常少，常常靠挖药材、采山楂、拾橡树籽、拾木耳、砍树木、打猎，来维持生活。这大山滿山边野都是山楂树，村上结满红红的山楂，红的果子，绿色的树叶好看极了。发红的枫叶，黄艳艳的橡树叶，还有白杨树、华树，和各种杂树灌木交织在一起。景色如画、美不胜收。登高远眺，云山雾罩。白云在脚下飘过，各种鸟类在树林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山楂成熟了，各家各户房顶，院内到处是切割好凉晒的山楂片……人常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虽然他们地少的可怜。有丁点地种些玉米、豆子什么的。但村民生活的经济来源，主要靠卖山楂，砍树木扛到山下去买。然后换油、盐、酱、醋生活用品。
我们三人吃过早饭，借了大嫂的镢头，农具等……就到深山老林挖药材。这里山大沟深，说是来挖药材，其实就是来锻炼，跑了多半天，连一根药材毛都没找见，还迷了路。在大山深处转悠了好长时间，怎么也找不见回家的道路……
后来听见不远处有猎狗狂叫，陈国良说：“我们有救了，有狗叫，就证明山里有人。”我大声喊到！“有……人……吗？我们……迷路了……”狗叫声越来越近。最后从树林里走出一位四十来岁，个子不高，模样精瘦的中年人。他手提一杆猎枪，看见我们非常吃惊，他问我们说:“解放军同志，你们到这深山老林干什么？”
陈国良说:“这位大哥，我们来这深山老林挖药材迷路了。”“噢！跟我来吧，我引你们回去。”他的猎狗，不停的对我们狂叫……猎人对狗说:“虎子别叫了，去到前面领路……”猎狗好像听懂了他的话，摇摇尾巴，跑到我们前面带路。走了不大功夫，就走出山林。猎人常年在山上生活，他知道那里有猎物，什么地方有药材……原来在家我也经常挖药材，什么甘草、黄芩、远志、柴胡、之类的中药材，这里怎么都找不到……
我们跑累了坐下休息时，与老乡聊天，老乡说：“你们怎么跑到太行山上挖药材？”我说:“我们连队首长让我们来的。但具体也没说挖什么品种的药材。”老乡说:“你们对这一带不熟，所以找不到药材。”他站起来用手指着前面说：“从这里翻过山梁，那山梁的背面到处都是药材。”“好谢谢你！”“不客气。”最后老乡带领我们，翻过山梁，在他的指点下，我们才挖了些柴胡，黄芩之类的药材。
周六下午狗娃的父亲回来了，他是在四五里路的村里教书。说是村子，实际上就是七八户人住的比较集中一点，其余山里的小孩子，都要跑十几里的山路，到那里上学。狗娃他父亲每周六下午回来一次，周日下午又要去学校。平时只有狗娃和他妈在家，这位老师个子不高，但也不像个知识分子。
只见他一身山里人打扮，见到我们住到他家，给他家扫院担水，很是过意不去。急忙掏出一盒黄金叶香烟让我们抽。我说:“大哥我们不抽烟，来到山上给你家添麻烦了。”“噢！不麻烦不麻烦，你们到来我们全家非常高兴，而且你看狗娃也跟你们合的来，他很喜欢你们，是不是狗娃？”狗娃正在逗小猫玩，站在屋门口说：“叔叔们给我吃大米饭，还有肉，我爱和叔叔们一块玩。”“是吗？你看我这孩子，一天到晚不是吃，就是玩……”我说:“小孩吗都是这样。”狗娃他爸又说:“我们这山上十年八年，很少有人到来，这里条件实在是太差了。让你们几个解放军同志，住在我家，太委屈你们了。”“大哥你别客气，军民一家人吗。”“是的，我不在家，你大嫂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原谅。”“嗨！杨老师你也太客气了……”
过了几天，我们完成任务后就返回部队。我回队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找大黄和二黄。必究它俩是我从内蒙古，放羊时一直带到河南的。因为羊卖了，连里不准备再喂大黄和二黄了。我对连长说:“留下大黄和二黄吧。它俩不管严寒酷署，电闪雷鸣，就像忠诚的卫士，保护车辆和伙房的安全。”连长答应了我的要求，留下了它俩。
现在我们才走了几天二黄就死了，只有大黄孤零零的一个。
我们连一切照常运转，每天早上天明出操，有时半夜还搞个紧急集合什么的……下操后洗漱吃饭，然后排队唱着歌来到车场。等待连队分派任务，晚上收車，然后以班为单位学习讨论……
七二年夏季，工程部队要进几台“出渣机”，时间紧任务重，连里派了三台車从河南出发，要去山西太原拉货。到了雨季一路上大雨如注，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当我们行驶到山西长冶巿境内，洪水把一座石桥冲塌了。小河不宽，水流速太急，桥面塌陷一多半。汽车过不去，怎么办？如果调头另选路线，一来路况不熟，二来时间紧任务重。如果不能按时运回“出渣机”耽误工程进度，应响施工……
我们查看了河的宽度，决定把路旁被狂风吹倒的大树架到桥上。然后一个人在桥上指挥，班长开着车慢慢通过。我们4个战士跳下小河，用肩膀顶住树身，一边俩人。风刮的越来越紧，倾盆大雨不停的下，大雨淋湿了衣服。我们冷的浑身发抖，雨水浇在头上，眼睛都睁不开。站在小河里大水都能将人冲跑，我们紧咬牙关，坚持到底就是胜利！汽车一边走在树身上，一边走在小桥上，慢慢通过小桥。等三辆车刚过完，轰隆一声，小桥彻底垮掉了。
好险呀！等我们四人爬上岸，一个个变成落汤鸡，浑身上下都是泥水……就这样我们顺利提前完成了任务，受到连里的嘉奖。
七二年每个连抽一班去青海格尔木，一班不够七班补，我和郭有财补到一班。我们前往青海格尔木报到。一连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来到甘肃柳园镇，经过墩皇县，又到清海省柴达木盆地。大柴旦、小柴旦，最后到格尔木市外几十里的当金山，在昆仑山口安营扎塞。
从内地来到青藏高塬，空气稀薄。我们初来咋到，还不适应这高塬的环境气候，人徒手走路都感觉呼吸困难。拿点东西力不从心。每天早晨出操，连长要求顺其自然，能跑多快是多快，不跑也不免强，常常是队列稀稀拉拉，有慢跑的，快走的，还有站着不动的……水烧到六、七十度就开了，每天煮的大米都是夹生子，我每次只吃半碗米饭，身体越来越瘦，心想自己还是不适应高塬生活，如果再拖下去，自己非病倒不可，连里好像发现我身体吃不消，七三年前季决定我复员回家，指导员是我们一块当兵的老战友，他把这个消息悄悄告诉我，让我心里好有个准备……
连里去四川接了一批新兵，郭有财回来给我分了七八个广柑，我舍不得吃，把他用纸箱装好放在帐篷里，过了几天打开一看全坏了，帐篷在冬天生火温度太高，本应第二年复员回家好带上，结果……
到格尔木汽车一连，郭有财又和我分到一个班里，而且又是一台车，有天连里让我们班去清海西宁巿拉货，路程有几百公里，还未到清海湖，天就黑了，晚上住在兵站里，兵站里的条件非常简陋，晚上睡觉因为太冷，我们用背包带把被子一头扎上，身下铺一个皮大衣，钻进被窝后，被子上盖一个皮大衣，就这样还冷的睡不着……
刚睡到半夜，突然门被撞开，头上听见突突……声，猛一睁眼，发现一头小野驴站在地上，见我们醒来了野驴调头跑了……第二天早上，我问兵站里的工作人员，半夜里兵站里怎么会有毛驴，工作人员说:这方圆几百里的戈壁滩上荒无人烟，那有什么毛驴……
吃过早饭，天开始下起鹅毛大雪，道路非常湿滑，为了去西宁巿执行任务，我们冒着狂风大雪，向目的地出发，翻日月山时风更急，雪更大，前面白茫茫一片，视线非常不好，加之大雪封山，分不清那是路那是沟，稍有不慎，就有掉进深沟的危险，来到半山腰，车子打滑上不去，我们想尽一切办法，向山顶上爬去。
由于高塬空气稀薄，加之整天吃夹生大米饭，我渐渐吃不消，吃不好睡不好，七三年前季告别了战友，告别了高塬，复员回家，这时间正赶上那里来那里去的政策，我回到阔别四年的老家，回到生产队后，和我差不多大的人，招工的招工，当兵的当兵，差不多都走光了，北京知青也都回京，招工。
父亲为了我的工作问题跑前跑后，还是没有着落。生产队一队抽出一人当林业员，我是二队的林业员，经常和三队一队林业员打树籽，育树苗，看管山林，工作还箕轻松。七三年夏季，我们村通往县城里的一个土桥垮塌，公社从各村抽人修路，我们村上一队出一个人去修土桥，我又去工地上干活，过去那个年代机械太少了，大部分用人力，工具就是镢、锨架子车，把山沟两旁的土挖下来垫一层，打一层夯，打好后，垫层土再打夯，一直从沟底打到和土桥一样平的地方。
干了几十天，公社派来了一台链滚拖拉机在桥面上压了一上午，看似大功告成，几十个人拾掇工具，拖拉机和人刚撤出工地，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尘土遮天敝日，几十天的功劳工亏一篑。
秋季二队种了三四亩西瓜，是生产队顾用了一个河南老王来种瓜，此人四十多岁吃苦耐劳，种下的西瓜又大又甜，队里每天派几路人马，去到集上买，生产队让我和二叔一组……
《未完待续》陕西省、黄陵县、作者、李明方、
于二0一九年、六月、
四号壬申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