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门

图片发自简书App

        玻璃门的一边面对着一家教育机构的二楼走廊尽头,另一边面对着一家咖啡馆安静的角落。每当瑶瑶闲来无事时,就用台子上的边角材料打杯咖啡,坐在这个角落发呆。她做咖啡的手艺不错,所以老板娘也默许她这样偷个片刻懒。

        平日里,每到下午五点半,隔壁的走廊里涌进一大群背着书包的小孩子。瑶瑶爱看这些小孩子们,每每见到他们仿佛一大堆糖果一样跑来时,心里就欢喜不已。她心里把领着他们进来的几个女老师分别命名为“糖果姑娘一号”、“糖果姑娘二号”和“糖果姑娘三号”。而这两天,隔壁又来了一个“糖果先生一号”。

        糖果先生看起来不甚严厉,对小糖果们也总是笑嘻嘻地,一点也没有老师的严肃模样。瑶瑶原本也并没怎么注意他,只是每天看着一个大男孩赶鸭子一样赶着一群小糖果,心下便觉得好玩。

        那天下午,上完了客人们的咖啡,瑶瑶又坐在玻璃门边的藤椅上。隔壁好像在清理东西,几个老师正把多出来的桌椅花篮往走廊尽头的教室里搬。糖果先生的力气课真大,一只手一提,一张课桌就举过头顶,另一只手再使使劲,瑶瑶就看见他举着两张课桌朝自己走来。

        呵,看着可真费劲!看他体格不壮,走起路来却虎虎生风的。只见他走得近了,瑶瑶把头转开,装作漫不经心张望的样子。糖果先生没有看她,走到玻璃门前时转身走进了尽头的那间教室,片刻又走了出来。霎时,两人目光相碰,瑶瑶微有些紧张,转念想到若躲他眼睛,不就显得自己有什么心虚似的,于是理直气壮地直视过去。这下糖果先生倒像是不太好意思了,伸手整了整自己的领口,冲她嘿嘿一笑。见他窗外的阳光照在他脸上,看见他这般,瑶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自从这一次之后,每当在玻璃门边远远看见他,瑶瑶都会冲他微笑,也不管他是不是能看见。老板娘调侃她道:“瑶瑶,最近老有客人抱怨你做的咖啡太甜呢!”瑶瑶坐在藤椅上看她那副表情,知道她在笑自己,反唇道:“领导,也有客人跟我说你最近的蛋糕做得有点酸呢!”

        但瑶瑶心有些不定了。这天上班时在楼下遇到了,瑶瑶认真地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容,但他竟毫无反应,只是木讷地看了她一眼就走开了,惹得她尴尬不已。实在是……太不礼貌了!瑶瑶心想。于是这一天她索性一直守在吧台里,不往那角落去。

        可是……如果他只是太腼腆了呢?如果他只是早上起太早没睡醒呢?如果这倒霉孩子是个重度近视恰好今天又没有戴隐形眼镜呢?那如果他看到今天一直不在那里,会不会过来看一下呢?瑶瑶心里想着伸颈看去,那玻璃门后一个人也没有。这个人!居然都没来看一下!

        老板娘见她如此,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猜了个六七分。她要了杯咖啡,抿了一口后问瑶瑶:“瑶瑶啊,你今儿这咖啡是糖放少了还是奶加多了?”

        瑶瑶拿过杯匙尝了一口,觉得并无异样,心里知她又在卖关子,便说:“今天没有糖可放了。”老板娘瞥了一眼柜台说:“这么多包糖就收起来不用了?”

        瑶瑶撇撇嘴说:“这么喜欢吃糖你也不怕腻得慌?”

        老板娘笑盈盈的,缓步走到储物柜边,从里拿出一沓优惠券放到瑶瑶面前。“呐,咱店要跟隔壁搞个合作,送他们点优惠券,你帮我跑一趟吧?”

        “隔壁一个教小孩儿的学校有啥可合作的。”

        “那教小孩儿的人总可以过来坐坐的嘛。”老板娘眉毛微挑,好看的眉眼间闪过一丝光。瑶瑶脸微微一红,心里又有些期待起来。

        下午吃饭的时间,瑶瑶捏着优惠券在门口犹疑了半天,最终硬着头皮走上了楼。小孩子们在楼上楼下走来走去,都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她。她有些窘迫,仿佛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企图。她有些紧张地走进那条走廊,鼓起勇气往前走。一间,又一间,看到了!瑶瑶心里咯噔一下。自己原来也有怕的时候。

        糖果先生恰巧回过头来。目光相碰,没有玻璃门的过滤,瑶瑶不好意思地避开了他的眼睛。她转头,却看到了不远处的玻璃门。

        瑶瑶忽然呆住了,心中明白了一切。糖果先生站起身来问她:“您好?”

        “没事!”瑶瑶丢下两个字飞快地逃离了现场。自己怎么那么傻呀!这边的阳光灯光这么亮,咖啡馆里灯光在这边看来不过是一团柔和的光晕。别说两个人的目光了,瑶瑶天天坐在门后面再这一端看来一只是一个极其模糊的身影。在这边,玻璃门只不过是一面大镜子!

        瑶瑶又好笑又委屈。什么糖果先生,什么目光,全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啊!自己怎么还跟十七八岁的小女孩似的,好生幼稚!

        到了晚上,自己再抽空坐在角落,看见糖果先生出现在走廊时,瑶瑶就冲他做鬼脸吐舌头。

        可是,看他背影走远,瑶瑶心里竟又有一丝不舍。只见糖果先生走到走廊一头,关掉了等,玻璃门的那边顿时陷入漆黑。瑶瑶双眼寻着他的身影,却是看到一片幽暗。瑶瑶呆了半天,一拍脑门,心生一计。

        第二天晚上,糖果先生照例到点下班,准备收拾东西回家。确认了没有什么遗漏之后,他走到走廊一头换掉了等。黑暗之中,忽然一束光打在了他的身上,光圈移动着,围着他画了三圈。他好奇地循光而去,一步步走到玻璃门前。

        强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和的光线。他看到了一个脸上挂着微笑的女孩,正站在门的那边注视着他。这不是正是昨天那个女孩?

        “你好。”他想伸手又想起是玻璃门,便把手掌贴在玻璃上。瑶瑶也伸出手,相应地与玻璃另一边的手贴在一起。一瞬间,玻璃上似有了温度的传递,瑶瑶感觉自己的五指,此刻仿佛正在他手心里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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