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之后的某天吃饭时，左侧最里面的牙被咯掉了一个碴儿，不疼，就是剩下的一部分牙的截面比较锋利，吃饭的时候有些磨舌头。生平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治牙，这样不疼不痒，自然能拖就拖。

但是从上个星期开始，这颗牙已经开始隐隐作痛，并且越来越重。昨天我硬着头皮走进了齿科医院，医生说我这颗牙由于之前堵过，但是操作的并不好，有缝隙，现在牙里面已经烂空了，所以必须要彻底治疗。

我去拍了片子，回来躺在椅子上，看着医生准备那些尖锐锋利的器械，就着牙科医院里特有的让人闻之就凉透脊背的气味，张开嘴，皱紧眉头，屏住呼吸，两手交叉狠狠地握在一起，脚背僵硬地绷直，感受着器械在嘴里飞旋，把我的牙齿无情地打成石屑，飞溅整个口腔。

“起来吧，吐一口”，医生平静地说。

我欠起身，把住左手边的手盆，把嘴里的水，牙屑，和着血一起吐出来。然后再小心翼翼地躺下。就在这一瞬间，我抬头看到了斜上方的一个小显示屏，是我的影像，吓了一跳：头发蓬乱，脸色苍白，嘴角被口水流过，剩下一条发白的印痕。再看看双手，两个手背被自己按出5个手指印儿，真的好狼狈。不由去想：人，只要身体出了问题，就别再想着“尊严”这件事。

记得生宝宝时，进了待产室，有10多个孕妇，都是打算自己顺产的。我们所有人都被要求只穿上衣，裸着下身。医生隔一段时间就来检查胎心和宫口。

最崩溃的是，待产室里时不时就有男医生出入。虽然对生孩子来说，这都是正常现象，但是不得不承认，每一个新妈妈的内心都崩塌过。毕竟，想当初考驾照，遭遇男教练摸手，都能毫不犹豫地挠他满脸土豆丝。

而现在，大家各个光着，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医生来检查，怎么摆弄都可以，管他男的女的，自己都快疼疯了，什么形象，什么性别，什么羞耻，什么尊严，统统顾不得了。

我有位学生的爷爷，是军区的一位首长，社会地位很高，我看过学生手机里他爷爷的照片，没生病的时候，真是威风，高高大大，虽然上了年纪，但也派头十足。

而如今，瘫痪在床，每天鼻吸流食，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拉裤子里，保姆总是没好气儿地掀开被子，捂着鼻子，皱着眉头，一边十分厌恶地嘟囔着恶心，一边下手没轻没重地清理。

家里三个子女，盯着老人的家底儿，早就剑拔弩张，在老人病床前就打了好几架，口口声声等老头死了，大家怎么分家产之类的话。每次老人都留着泪，十分激动地叫嚷着，可是没有人能听懂他在嚷什么，也没有人愿意停下来仔细听听。他的尊严早已无处安放。

很多时候，你生病了，感到没有了尊严，不一定是别人对你做了什么，也许是你自己无法接受现在的自己，无法接受自己成了没用的人，自己成了别人的负担和拖累。

我的姨姥，干净，能干，要强了一辈子，后来得了中风，留下后遗症，半身不遂，大小便失禁，但是她却不糊涂。

准女婿第一次上门拜访，老太太极其难为情，感觉屋子被自己弄得一股味，一侧身子不好使，嘴也是歪的，要不是想看看自己未来的女婿，打死都不会出现。

老人家强挺着坐在轮椅上，可没想到，当着女婿的面，失禁了，尿了一地。姨姥窝囊坏了，失声痛哭，感觉自己很没用，给女儿丢脸，自己也相当没有面子。

2013年底，妈妈生了场重病，子宫颈癌早期，因为发现得非常及时，手术很顺利，如今老娘早已生龙活虎。可至今，我依然心有余悸。每次路过肿瘤医院，都后背发凉，头皮发麻。

记得当初在手术室门口等待的时候，诺大的手术室，有十几二十台手术是同时进行的，门口有百八十号家属在等待。每次手术室大门打开，医生喊某某家属，就看这家人冲向门口，红着眼睛等待医生的“宣判”，医生们见惯了生死，早已经麻木了。平静的说：某某处已经切掉了，很顺利，没有转移，随后把放在托盘里早已经切掉的器官拿给家属看，比划着哪个部位是病罩，病情处于几级。

有的就没有那么幸运，医生喊了家属，很平静地说“已经扩散了”，有的直系的家属，嚎啕大哭，还有的家属根本站不住，直接就倒地了。医生交代完病情，得到家属的签字，回头给刀口缝上，就把患者推出来了。

多么悲哀！在那一刻，你才可能真正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无助。应了那句话：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我妈妈年轻时是一等一的美人，而且相当有气质，从来没服输过，精明，能干，有魄力。可化疗后，难受得坐都坐不住，像虾米一样蜷缩在沙发上，说吐就吐得满地都是。哗哗掉头发，干脆剪了光头。手术后下地活动，捧着缝了32针刀口的肚子，看着镜子里弯腰驼背，面色苍白的大光头，想着生病这段时间身边经历的小人和遭心事儿，心理落差只有她自己最懂。所以，我永远都不会原谅那些曾经在妈妈生病时期落井下石的人。

只要你生病了，那么不管之前你有多少钱，有多少美貌，有多么剽悍，多么强势，多么目中无人，多么不可一世，都将被瞬间打回原形。

因为病了，你就会发现：

原来你脆弱起来这么难看；

原来你并没有什么朋友；

原来你的子女那么盼着你死；

原来你的爱人想用给你治病的钱再娶个媳妇；

原来你辛辛苦苦经营的企业这么快就被合作伙伴做了手脚；

原来你的亲属会第一时间来到你的病床前催债；

原来你的贷款还不上，银行真的会立刻把房子收回；

原来，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几年前看过马伊俐的一个专访，如今早已经忘了具体是什么节目，可我永远清楚地记得一个细节，就是主持人让她在题板上写出对亲人的祝福。她边说边写：祝爸爸，健康！停顿了一下，继续写：祝妈妈，健康！然后继续：祝奶奶，健康！

当时的我真的搞不清楚，我们说祝福不都应该说成语吗？她怎么只有两个字？而且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如今看来，马伊俐真的有大智慧。因为，除了健康，都是小事。

每一个自尊自爱的人，都要好好爱自己，因为只有爱自己，让自己健康地活着，才是有尊严的前提。

不要为了赚钱而透支体力，不要为了应酬而过度饮酒，不要为了任何人过度生气。

吃早餐，不熬夜，适度锻炼，懂得放松，定期体检，不对自己要求过于苛刻，不过度在意别人的评价。保持愉悦，善待自己。

要知道，你才是自己的挚爱，只有健康才真正属于你自己，你若病痛，没人可以替代。

只有你是健康的，钱，房子，事业，爱人，才是你的。你所追求的一切也才有意义，否则，一切归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