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心里颇不宁静。今晚在书房独坐,忽然想起日日走过的那片树林,在这暮秋时节,总该另有一番样子吧。
月亮渐渐地升高了,墙外马路上孩子们的欢笑,已经听不见了;妻在屋里哄着孩子,迷迷糊糊地哼着眠歌。我悄悄地披了大衫,带上门出去。
沿着曲折的小径,穿过稀疏的篱笆,便是那片树林。路上只我一个人,背着手踱着。这一片天地好像是我的;我也像超出了平常的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里。我爱热闹,也爱冷静;爱群居,也爱独处。像今晚上,一个人在这苍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是个自由的人。白天里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说的话,现在都可不理。这是独处的妙处,我且受用这无边的秋林暮色好了。
曲曲折折的林中小路,弥望的是交杂的树木。树叶已大半凋零,有的挂在枝头,摇摇欲坠;有的飘落在地,堆积成厚厚的一层。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树林里。薄薄的青雾浮起在树林间。叶子和枝干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
虽然是秋意正浓,但林子里也并非全然的萧瑟。几株枫树,叶子红得似火,在月光下越发显得艳丽。还有那金黄的银杏,宛如一把把小巧的扇子,随风舞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这时候叶子与花也有一丝的颤动,像闪电般,霎时传过树林的那边去了。叶子本是肩并肩密密地挨着,这便宛然有了一道凝碧的波痕。叶子底下是脉脉的流水,遮住了,不能见一些颜色;而叶子却更见风致了。
月光如同一面镜子,映照着树林的一切。树梢上,那弯弯的月牙儿,似乎也在窥探着这片神秘的世界。林中小溪潺潺地流淌着,水波荡漾,清澈见底。水中的石子和水草,清晰可见,随着水流轻轻摇曳。
树梢上,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打破了这寂静的夜。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远处的村庄,灯火点点,与天上的繁星相互辉映。这一切,构成了一幅宁静而又祥和的画面。
在这苍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这秋林暮色带来的宁静与美好。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我该回去了,轻轻地拉了拉衣角,转身沿着来时的路走去。
这样想着,猛一抬头,不觉已是自己的门前;轻轻地推门进去,什么声息也没有,妻已睡熟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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