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Livehouse+Cafe——旧天堂书店老板阿飞在十几年前就构想着要开这样的店。
“串联”这个词,是阿飞的好朋友钟适芳说的。
钟适芳是台湾大大树音乐图像的负责人。2011年5月,旧天堂书店在深圳华侨城OACT重新开业时,他特地从台湾飞过来为旧天堂做了第一场讲座《从草根到世界——大大树园丁讲古》,没收阿飞一分钱。
当时他对阿飞和魏籽说:“我们一辈子都在做串联,寻找跟自己有共同价值观的朋友,一起活下去。”
阿飞说,这个串联的网络可以很大,很有力量。
例如魏籽喜欢手工玩意儿,她结识了木刻艺术家刘庆元,邀请他设计了一辑旧天堂书店藏书票。刘庆元回头在微博上写道:“干这个,让我认识了很多值得自己学习的作家和诗人,大多人是没有见过面的,但是阅读与合作让我们的血混杂在了一起。”
眼前的旧天堂书店就是一个串联体,它由四位不同领域的达人组成,一个懂音乐、一个懂视觉、一个懂书、一个懂钱(投资人,也懂音响设备)。
懂音乐的那个是阿飞,他在新浪微博认证的身份是“深圳知名节目主持人涂飞,独立音乐策划人”。
十多年前,他是出没在深圳大小酒吧的“橡皮人”乐队主唱、外贸市场门前的打口CD贩子、一个只有8平方米小书店的掌柜、一个经常处于亏损状态的文化传播公司的老板、叶尔波利乐队经纪人、巴萨球迷……
他也说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吃几碗干饭。
“很可怕,很惨。”阿飞和魏籽都这样形容那个时期。
当时在华强北嘉年外贸市场的店租是每月3000多元、,他们还能勉强支撑,靠阿飞做演出策划、魏籽为地产公司做商业设计来帮补家计。两三年后店租涨到12000元,他们越发地“穷”了,经常连房租都交不起。
阿飞说,穷因为懒——很多东西我们不愿意做,就赚不了钱。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在那个最苦逼的2003年,他对当时的女友魏籽说,我想找一块地方开三家店——首先是一家书店,然后它两边紧挨着一家唱片店和一家咖啡馆。
如果说这就是旧天堂的最初构想,阿飞和魏籽的家便是旧天堂的雏形——三家店的混合版。
阿飞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是他手枕着脑袋翘着二郎腿躺在约2、3平方米的地板上,三面高墙都是书,和数万张的CD和黑胶碟,他身旁的茶几上还有一部黑胶机。
就这样的一个小窝,每周末都会有朋友过来唱唱歌,聊聊天,看看书,品尝魏籽发明创作的“怪胎饮料”。
谈话时,魏籽坐在旁边笑,乌黑柔顺的蘑菇头下是一双清澈灵动的眼睛,好看的嘴角弧度让人很难跟她“怪胎党”的称号联系起来。她负责书店的视觉设计。她说,等书店上轨道了,能赚钱了,就好好地做一些作品出来。
而“上轨道”的首要任务,竟然是还债。
别人问她,你们干嘛不买房买车呀?她说,我们的房子和车子都在黑胶唱片里了。
魏籽实在极有艺术天赋,让她发三四张作品照片来,那头她好一阵子没动静,过了一会儿发来一个50M的打包文件,她说,作品太多了,不好挑。
文件里有她帮乐队设计的唱片封面、展览海报、绘画和装置作品,还有自己烘焙的蛋糕与饮料,作品的年份、名字和注解都写得清清楚楚,其中很多的专辑封面和海报都是她免费帮独立音乐人设计的。
她总觉得大家都不容易,不好意思跟别人要酬劳,就算要也不会多。有时会得到百来张独立唱片,放了一两年估计才能卖完换成钱。
魏籽当时最大的作品,是旧天堂新店的装修工程。从选择这个怪异的斜坡阁楼式房子开始,她一天只睡3、4个小时,硬是在一个月内搞定了所有的结构和内外装潢。
那阵子,包工头总怀疑魏籽的种种天马行空的想法,每天都要跟她较劲。怀疑是有理由的——一个平面设计师能做室内设计?
阿飞说,魏籽才不管,她是一个很蛮的女人!
后来,包工头转变态度了,因为他接到好几个客人的单,都要求要照着旧天堂的设计风格来做。
经过这些年的尝试,阿飞说已放弃了开三家店的想法。因为他发现,诗歌朗诵会、摇滚乐、喝咖啡、文化演讲,统统都可以发生在一个多功能的书店里。很懂他心思的魏籽就用一整扇墙和两个小拱门,将书和CAFE或演出的空间隔开,产生了几种可以并存的生态环境,实现了阿飞的理想。
由此,深圳第一家独一无二的混合空间书店也诞生了。
末了,阿飞从书架上拿出一幅裱在木框里的照片,里面是重新开业那年的5月初小河在旧天堂“没问题”演出的现场。演出至高潮时,小河一把掀起T恤罩在脑袋上唱。
阿飞指着这个身背后是一排排书籍的摇滚汉子说:“看,这就是我想要的感觉,在书店里唱摇滚!”
老板阿飞说,旧天堂不是卖旧货的!“旧”是叙旧、朋友的意思,“旧天堂”就是朋友相会之地。
>>>对话<<<
“逼”出来的新概念空间
阿饼:旧天堂的“书店+Livehouse+Cafe”形式,发展出了新概念空间,对此你们怎么看?
魏籽:我们这种混合形式,完全是逼不得已,也是自然而然发生的。比如演出和书店,是我们喜欢做并一直在做着的事情。但完全靠书店是很难养活自己的,Cafe就成了支撑书店营运的经济后盾。其实旧天堂更像是我家客厅的扩大版,招呼各种朋友,完全不存在概念化的操作。
阿饼:那你如何理解新概念空间?
魏籽:如果是一个从最初就设想好概念并完成的空间,我想其中更多的是时尚、玩概念和商业化的东西吧。
阿饼:旧天堂现在是什么状态?
阿飞:开几个月的那种不叫书店,书店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打磨出来。旧天堂现在已有了格局,但“肉”和“血”还需要丰满完善。
阿饼:旧天堂的理想状态是什么样的?
阿飞:你可能会进到一个三面是梯子的空间,然后你爬上去,读一本吊在空中的书。我们还会做个屋顶音乐节,观众都坐在书店屋顶上,看地上的乐队表演。
魏籽:我想做一些不定期的小展览,比如展出朋友专门收藏的德国图书馆借书证;还有“原子章运动”,我会邀请做视觉设计的朋友设计图案印章,客人可以随意地印在书上,也可以参与动手设计,拉近了人和书的关系。“工匠精神”的系列讲座也在计划中,我想邀请很多做做雕刻、印刷、纸张、印染、年画等传统工艺的老师傅,现场讲技术过程。现代人都很崇拜“大师”,忽略了工匠的力量,其实工匠精神是很牛逼的,它也是我们旧天堂“匠气十足”的精神所在。
阿饼:深圳一直被称为“文化沙漠”,所以你会带着一种使命感去做文化?
阿飞:我不太关心这座城市发生了什么,我就是想从最简单的事情做起,让生活过得有意思。
阿饼:说说老友书柜吧,听起来很有趣。
阿飞:老友书柜由文化名人朋友寄过来的闲置书组成,如张晓舟、张铁志、滕斐等,他们自己签名定价,我还邀请他们介绍一位朋友加入进来,书柜就越来越丰富庞大了。这部分书卖得很好,试想一个你喜欢的作者在你买的书上签了名字,价格很公道,你和作者就有了交集。另外,完全不按市场规律的定价也为客人带来了淘书的乐趣,例如一本网上炒得很贵、但张晓舟不喜欢的书,他只定价5块钱,谁淘到谁就捡了便宜。
阿饼:白天的客人和晚上的客人有何不同?
阿飞:晚上10点前有各种客人,周边住客、外地游客、乘凉市民等。10点后的时间我们没对外宣传,熟悉的朋友会从后门进来,喝酒聊天,每周打一次黑胶,还有朋友免费做茶道分享好茶,像公社一样,大家想干嘛干嘛。
摄影_杨志绚(部分图片由魏籽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