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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诞生之92相逢
他听的没错,就是冯青莲。在包括母亲和姐姐们在内的所有女人范围内,只有这个声音是他最熟悉不过的,永远带着那么一点淡淡的花腔的语调,曾经多少次魂牵梦绕的盘旋在脑海中,陪伴他度过一个个失眠的夜晚,在他的心头纠结起淡淡的哀愁。
他猛地转过身,看到冯青莲高高的驻足在通往北宫村的土路上,肥大的棉衣臃肿的包裹着身体,一块厚实的绿头巾紧紧地蒙着头。这块绿头巾还是去年冬天他陪她一起在县城供销社的百货商店里选购的。
尚良正张口结舌的说:“你——”,吐出一个字,又停住,只是直直的望着她,暗暗地警告自己,他已经是个结了婚的男人,不可以再对别的女人有非分之想,他要保证对自己妻子的忠诚。
冯青莲原本只是经过,远远地看到他和张文钊打过招呼径直朝前走,她并没有想要现身。她也害怕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地方两人面对面的遇到了,是多么尴尬。他们有之间还有什么联系,还有什么话语可说。她只是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想远远地看着他走过来,然后再慢慢远去,不想再跟他有一丝一缕的联系。
可是,偏偏尚良正要刻意的避开她,直接拐向大坑底部的已经被积雪掩盖住的小路。肯定是他发现了她,而刻意要绕开她。一旦这个念头涌上来,冯青莲就觉得像是有一只薄薄的小刀片在心尖上一下一下的划着。
她忍不住跳出来,要喝一声,让尚良正知道自己并不是一定要偷偷摸摸的注意他。免得让他以为就算他抛弃了她,已经和别的女人结婚后,她依然离不开他,依然还想像浆糊一样粘着他。她不想让他骄傲,她更痛恨他的冷漠,一旦分手,就形同陌生人,有必要吗?
她冯青莲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她是从首都来的有知识有文化有理想有修养的上山下乡的新时代青年,不同于哪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生在红薯地长在茄子地里,没有见识鼠目寸光的乡村土妞。
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目的喊住已走上岔路的尚良正,她更没有料到自己会用这样深沉的悲凉的期期艾艾的声音喊出这样的一句话。
话一出口,她便也慌了。她不容尚良正走过来,扭身就走。这无疑是她最熟悉的一个岔路口,几乎每一次偷偷地约会,都是他们在这里集和,然后顺着脚下这条人迹罕至的小路一起躲进下面的窑洞中。
尚良正抬起的手,沉重的放下,目光一直追随着她扭动的背影穿过岔路,消逝在一纵褐黄色的夯土墙后,只留下一条空空荡荡的小路。她走了,他也该走了,他们不可能顺路。
尚良正感觉自己就像个小偷,鬼鬼祟祟的钻进自己的屋子。他确信没有被父母亲看到他的身影。炉膛里是一片死灰,柴灶的大锅里蹲着一只搪瓷盘,盆里是一坨凉粥,表面结了细细的一层冰碴。他嫌恶的丢下锅盖,把带回来的两只口袋挪到墙角的位置隐藏起来,从内心深处他不想让母亲看到后产生什么误会。
在炕帮上坐了会儿,觉得这屋里实在太冷,就像冰窖。真不知道是石黄菊特别的抗冻还是她实在太懒了,怎么就能任凭这火炉灭掉而不管不问。等晚上回来,这没有一点人间烟火味道的地方,怎样才能入睡。
他要重新生起炉子,才发觉烤火煤只有那么可怜的一丢丢,都堆在墙角,冻得结结实实的像个黑漆漆的馒头。父母的煤堆在对面,摊开的煤块整齐的垛成一垛,地上还摊铺着晾晒的煤茧。看样子是只能先从父母这边借用几块,等火生起来,摊上煤茧后再还回来。
母亲从屋里出来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又说不用他费劲巴力的生火,只要从这屋的炉子里捡几块烧好的煤块就行了,还特意说等石黄菊回来让她来干这些糙活,儿子以前从来没有干过,干也干不好。
尚良正默默地丢下煤夹子,说正好他要出去,其实他是害怕母亲继续唠叨问这问那的,觉得厌烦。再让她知道自己背着粮食路途迢迢的步行回来,还不知道她会有什么想法呢?母亲有什么怨言和不快是绝对不会当着当事人的面直接说出来的,但是她会拐弯抹角的不停地嘟囔或者在尚道山的面前喋喋不休的抱怨,直到尚道山忍无可忍的找到一个发泄对象吼一嗓子,她才算是把这一页掀过去。
“晚上在这屋吃吧!”章道山朝儿子说。
尚良正含含糊糊的说:“再说吧!”
章道山便跟一句说:“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