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晓白
01
今年3月份，一则只有10秒的“日本小哥在地铁上边哭边吃东西”的视频被大量转发，点赞评论者众多，大家都说，那种忍不住、控制不了又不敢发出声音的无声哭泣，全是满满的无助；
今年8月份，广东遭台风“天鸽”袭击，中山市一位54岁的男子试图阻挡大风中摇摇欲倒的小货车，却无力回天，车辆被风吹倒，男子被压车下，当场身亡。这辆车是两周前买的，现场很多人劝他算了，但他不听，非常执拗；
还是8月份，杭州58岁患癌男子，即使透不过气，即使疼痛难忍，为省两元钱，坚决不吸氧，因为吸氧1小时需要4元钱。
……
我们在少年时期“为赋新词强说愁”，在青年时期谈论“诗和远方”，翻遍词典，却找不到诗意美好的词汇，来定义成年人的生活状态。可能你看到的，是已成为广场舞杠把子他们，拖着腰臀同码的松弛身体，麻木于营营役役的生活。
但是，看了上面三则新闻，你还会认为他们“油腻”吗？是否和我一样想起一句电影台词：
成年人的生活里没有容易二字。
02
《过界男女》这部电影，是2014年情人节上映的。我初次看，觉得它“散”，散得没有高低起伏，没有感情纠葛，没有激烈冲突。凡具备这三个“没有”的电影，票房都惨淡，该片也没能幸免，豆瓣评分仅为5.6分。
评分这么低，我之所以二刷，是因为某作家的“油腻中年”论。中年人果真堕落到如此不堪境地了吗？我不由想起几年前看过的这部电影。
陈坤饰演的阿辉，老婆怀了二胎，为了避免大陆的超生罚款，来到香港做私人司机。在医院，他听着别的夫妻商量着生产细节，脸上麻木又平静；无法预定到床位，他几度犹豫挣扎，终于还是不自然地请求前女友帮忙；缺钱，他鼓起勇气找老板娘（刘嘉玲饰演的富家太太）预支工资……到了后来，他变卖汽车零件。
刘嘉玲饰演的李太，原本衣食无忧，生活无非是打麻将、做慈善、做美容，以及给在外国留学的女儿留言，突然有一天，丈夫失踪，账户冻结。她请了风水先生改房间里的摆设，穿起紫色衣服，用现金代替刷卡，到后来，她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拿去卖掉，以支撑由奢入俭的生活。
整部影片就是这样，平静地讲述着某段时间的生活，没有特意地碰撞和高潮，更像是一场直播，激烈从未出现，一切都是暗地里的波涛汹涌。
03
然而，影片中的生活，却能无时无刻不让你想起“熬”这个字。
阿辉，这个苦男人，他永远都在默默承担：自行车倒了不扶，门被反锁了用脚踹开，妻子发脾气忍着，明知道孩子的托管阿姨在敷衍，还是得礼貌应对。
他厚着脸求助前女友，是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他忐忑地找老板预支工资，是捉襟见肘了；他变卖汽车零件，是彻底走投无路了。
这个男人，像不像我们身边那些平凡普通的兄长、父亲？他有难处，但他能力有限，他能做的，只有安抚好家人，不让家人担心，无论在外面多辛苦多委屈，都不会表露出来，总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李太，从富得流油到财政平平，她像是经历为了一场衰老。面对母亲的关心，她倔强地选择了隐瞒；丈夫失踪日久，她病急乱投医请来风水先生；为了开源节流，她卖掉古董和画，甚至尝试过自己开车、吃路边摊……
这个女人，仿佛就是平静如常的生活突然出了状况的我们。面对变故，我们强装镇定，我们笑，不想让人看出来，也不想和任何人说，偷偷地用尽办法把事情解决好；可能会六神无主，可能会茫然无措，但那只是一瞬间。
阿辉在“熬”，李太也在“熬”。生活就是不管我们的意志，一直推着我们向前走。我们扛着家人如同扛着全世界，会有眼泪，会有疼痛，但那都是寂静无声的。
04
谈论爱情时，我们的理想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谈论理想时，我们渴望“以梦为马，仗剑天涯”。谈论成年人时，我们谈论什么？
可能是地铁里默默无声的眼泪，也可能是人命至贱的以死相搏，还可能是人在深渊，为子女做梯子的舐犊情深。
身为成年人（中年人），我们为了生计、脸面、位子、房子、车子、票子不停周旋，能力卓然者，早早谋得一方天地，然而那也是多年苦心经营的结果；但多数还是普通如你我这般的平凡人，会焦虑，会在乎得失，会计较来去，如陀螺即使眩晕也不敢停歇，似蜗牛就算缓慢还是往前。
但，日子过着过着，可能某一天，我们就开悟了，人斗不过命，命斗不过时间。无数当年的惊涛骇浪，成了现如今的风轻云淡。再娇贵的贾宝玉会遁入空门，再厉害的如来敌不过妖精。年轻时喊着的逆流而上，现在修炼成随波逐流。
觥筹交错之后，夜深人静之时，我们会妥协到从容，到雅致，再到豁达。我们仍然敬畏生命，但更多的是留白，于无声中成就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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