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郦老师,走过小山似的大土堆,在它的西边是方园几十亩平平展展的生产队打麦场。打麦场四周已散乱地堆放了从麦田收割运回的麦穗杆儿,大小不等的懒垛连成起伏不定的长城,丰收的成果凝结着全队劳动群众的辛劳与汗水,手工的脱粒方法虽然缓慢了些,但饱受过饥饿煎熬的队员们谁也不忍心抛撒一粒粮食。麦场最西沿儿的往年旧麦秸垛还方方正正地耸立着,我爹和队里饲养员们喂养的牛们还没把陈草吃完,新麦秸又簇拥了牛儿的嘴儿,可见牛们过上了丰足之年,牛儿们幸福啦!
麦场的中心部位已摊上了一大片厚薄均匀的新麦杆儿,是专等我爹和大把式们喂罢牛,套上牛套,让牛拉着石磙连着后面月牙形的右捞扇儿,在上面吱吱呀呀地转圈儿碾轧,辗得麦杆子伏伏贴贴一平如席一样光滑时,就有社员们拿了大杈(桑杈)小杈(荆杈或叫金杈)赶忙翻了再摊平,由牛们拉磙再碾,人们再翻番,如此再三,麦粒就脱离出来了,晶莹璀璨颗粒饱满的新麦子就大堆大堆地呈献在众人面前了,人们辛苦劳作的脸上此时都溢露着幸福的笑颜…。
现在时间尚早,饲养员们还没把牛们喂得十足地饱,牛也没开始碾场,翻场起场的社员们也还没有来,那种人山人海的热闹劳作场面一时半会儿是见不到了。麦场的北边静静地摆放着杈耙扫帚,拱耙,搂耙,铲板,木锨,网包,抬网,独轮平板推车等叫不上名目的家什,那是全队社员共用的打麦工具。
静静的麦场上,成群结队的小麻雀象在赶集上店似的围绕麦场啾喳起落,啄了一下新鲜的新麦粒后,就哄地一下子全飞远了;几只不知疲惫的蝙蝠,还在半空中展着鸟一般灰不溜啾的长曲翅在悠然地盘旋遨翔;亮翅的蜻蜓最是无忧无虑,没有一点心浮气躁的表现,轻轻地飞上飞下,飞左飞右,忽高忽低,举棋不定,忽儿有飞技高超的要亮一手绝活儿,骤然似钉在低空中某一位置就万事大吉不肯移动了,我一挥臂一咋呼,那蜻蜓又反应极其灵敏地鸢飞到高空去了…。
生产队的麦场里,是讲究颗粒归仓的。一切收获统归生产队集体所有。任何单个人是不可随意伸手私拿乱占的,深揭狠批灵魂深处一个万恶的私字那么多年,人民群众的思想觉悟普遍提高,意识境界不是旧时思潮可同日而语。这一点儿,我小小的心灵里已根深蒂固,公私分明,不能私贪私占的作风,我从小就懂。
我今早是专一跑出来检麦穗的,是属私己的小自由行为。可咱走路也不能靠近生产队的打麦场,以免除瓜田梨下之嫌。真让人们疑似怀疑上了咱曾伸爪子拈了集体的一点一滴东西,那咱一辈子也别想在人前人后擎头竖脸了,光群众的唾沫星子也会如汪洋大海一样把人活活淹死,更别说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单那不屑一顾的鄙夷眼神如利剑一般的光芒也会把人硬生生刺亡的!
…咱做人无论群前或是众后,有人在侧与无人在侧,咱都得光明磊落,大义写真!不搞曲里拐弯儿,不搞歪门邪道儿,不搞明一套暗一套,咱要表里如一,做一个方方正正大写的人!
我望生产队麦场而却步,并疾步退避三舍,绕而急走,向麦场西南边空旷的五队麦茬地奔去。
小琴早来到麦田了,小琴的双眼真明亮,老远就向我招手打招呼。小琴手儿勤巧,己检了好几把粹麦头放在她的竹篮里了。
可我不想与她为伍,对她的主动热情示好,我视若无睹!
<待续>
十一月三日午于苏州玉出昆冈清风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