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多桑》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大的耐心,特别是模糊的画质和并不清闲冷静的心情,以及印象中像杨德昌、侯孝贤那类台湾电影里固有缓慢节奏,如果没有静下来了,总是越看越觉得乏味、浮躁。
电影的前半集给人的感觉是沉闷的,就像发生在熟悉的乡下生活,基本上是固定的镜头,看村里的人吃饭、聊天、抽烟,以及鸡毛蒜皮的琐事。
直到电影的后半段开始,似乎是从一场暴雨和台风之后,整个故事更加现实,而这种现实是足够摧残人内心防线的。就像猝不及防的台风一样,会撕裂生存环境以往的平静,而接踵而来的是多事之秋,多桑更多病态被查出,接二连三的进入医院,直到最后无法抵抗病痛的煎熬跳下医院的窗子。
说是因为病痛煎熬使多桑选择自杀其实不对,打垮他的不是病痛,应该是对生活已经失去了信心。
人这辈子太长了,长的让人变得怯弱。
如果看过杨德昌的《一一》,而且喜欢吴念真,可能《多桑》一样能够带给你对生活的思考。这部电影是吴念真导演的为数不多的作品之一,他大多都是以编剧的身份出现在电影里。
其实我不知道该如果去诠释这部电影的价值所在,而更多的可能是电影结束的那一刻所带给我的情愫和悲悯。我想写出的这些文字,并非是推荐去看这部《多桑》,因为我明白这部电影肯定无法让大部分人喜欢。
有时候我们很难在两个小时内能够去接受一部电影所带给我们的信息,特别是在空洞而隐晦的镜头下,所能感同身受的情节是非常薄弱的。
《多桑》这部电影像《一一》的手法一样,通过孩子“我”的视角去看生活给一个家庭所带来的烦恼和打击。但和《一一》不同的是,《多桑》有更长的时间线,并且由于电影的时代背景奠定在台湾被日军统治之后的时期,这给电影中的家庭生活以及人物形象的刻画附带上了政治的因素。
这里不过多的赘述历史的事情,我对历史也知之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台湾沦为日本的殖民地那几年带给台湾人民的伤害,不仅是生活上,更多的是人的思想和心灵的创伤。
而父亲多桑的形象肯定不是个例,他是当时日本统治台湾后,留下后遗症的那一群人。
多桑崇尚日本,深受日本文化的影响,认为收音机就该买日本品牌质量更好;当女儿用国语骂他是“汉奸走狗汪精卫”,他气急败坏地说“八嘎”;还有难以理解的是儿子在看日本和台湾的篮球赛时不断为台湾队加油,多桑生气地训斥儿子;甚至直到临终前也念念不忘的要去日本看皇宫和富士山的雪。
这一切对于母亲、弟弟妹妹来说肯定是难以理解的,可能只有“我”能够理解父亲多桑,所以才愿意一次次体谅和理解:即使知道他好赌博,“我”会塞给他一些钱;“我”能理解他当矿工的辛苦;“我”能明白他后半生度过的日子的煎熬;甚至更加明白为何他最终会选择跳楼自杀。
当多桑在急诊室过场似地抢救时,“我”到慌张、无助,想起了小时候被多桑遗弃在电影院的情形。此时“我”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都活在多桑假性的庇护中,“我”太渴望多桑能够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一样给家庭保护,但直到他死去了,“我”才算醒过来。
但多桑并非是一个没有良心的男人和父亲,在他的骨子里,依然有着对大山的热爱和善良的品质。当跛子在矿产出事后,他是第一个不顾自己的安危冲进矿洞去找跛子的;选举时漏了一票,他也得固执地要揪出是谁没有投票;他死去后拿到的20万退休金,全部给了骂他“汉奸”的小儿子创业;他也是像很多父亲一样有着顽固的父权主义,病入膏肓了也不愿意坐在床上撒尿,不愿意因为吃药而让下面直不起来……
一方面是生活上和政治上让多桑变得堕落,后半生嗜赌成瘾;另一方面,他内心其实心存对家庭和孩子隐匿的爱。这样一个平凡而真实的父亲形象,才特别的真实。
吴念真也非常善用独白,在影片中他不断地通过自己的表述,更加深入地阐述了父亲多桑在“我”和观众眼里的印象。
“还没老,身子就先埋一半了……”这是母亲对父亲多桑一生的看法,其实是很对的,因为后半生的多桑,早已经被现实所打垮,他像行尸走肉一样过着烂泥的生活,而将情绪全部都发泄在了家庭里。
可能也只有“我”能够理解,其实他内心是多么渴望安定和美好,只是生活现实早已经无法再给他希望了。
所以在看这部电影后半段时,“我”的内心其实的起伏的,无味的生活会让人窒息,时绝望的悲鸣,也是最无力的抵抗。
《多桑》这样的电影不可能会像《一一》那样被人推崇的,但它却深入骨髓地给人以痛击,而且再痛的打击,远不如生活所给的无法承受的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