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的注定

    1.其实苏清叫韩苏清,只是很多人不知道而已,大部分人都是苏清,苏清的叫惯了,连苏清自己也觉得自己姓苏,不过苏是她妈妈的姓,她爸爸姓韩。

  苏清在一个小县城长大,满足爸爸的愿望,她是家里的第五代医生,中医世家,祖上还给乾隆看过病,可以说是富甲一方,在他们这个小县城德高望重,只是慢慢的到苏清这一代,就没落了。

  苏清爸爸五十岁才有她,一个独女,用当地的话来说彻底断了香火,苏清读大学的时候,爸爸就去世了,大学毕业为了照顾妈妈和奶奶,只好回到小县城的县医院当了一名中医大夫。

  奶奶瘫痪了十几年,在苏清二十九岁那年,终于解脱,去了极乐世界,奶奶走了没多久,妈妈也走了。

  这些年也有很多人给苏清介绍男朋友,毕竟在小地方二十五岁都是大龄女孩了,苏清总是把手一摊,你看我有时间谈恋爱吗?

  苏清很冷淡,性格有点象她爸爸,给人看病的时候总是一脸严肃的样子,所以本身也不招男人喜欢。

  在奶奶和妈妈都走后,苏清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生可比死难多了,其实死只是另一种活的方式,所以苏清并不难过。

  妈妈去世时,她只是请了几天假,这是上班八年来她第一次请假,除了安葬妈妈外,也真正的想休息一下。

  从她出生她就顶着复兴家业的重担,爸爸就把她当男孩子一样教育,她没有自我,没有休息,那些中医书就是永无止尽的噩梦,苏清不愿意学中医,可是在她的人生中就没有她愿不愿意的事情。

  苏清本以为自己是讨厌爸爸的,是恨爸爸的,因为爸爸让她没有童年,但是多年后的今天,苏清看着家里满屋的医学书籍,她十分感谢爸爸,而且还很想念他。

  幸好爸爸的严厉,才有她今天的本事,至少在没有任何依靠的情况下,能养活自己,还养活了奶奶和妈妈,而不是胡乱的找个男人依靠,让自己多了很多选择,这对于一个女孩来说是非常不错的。

  用了两天时间打扫屋子,这栋两层的小楼从爷爷开始就矗立在这里了,虽然后来爸爸全面加固装修过,但楼梯还是木头的,上楼的时候还是会咯吱咯吱的响。

  这里是个好地方,后面是山,前面不远处就是河,离县城中心也还有那么远,有时候住在这里,就像住在世外桃源一样。

  苏清很喜欢她的家,特别是现在,大学毕业的时候她也曾一度不想回来,可是没办法,不过幸好回来了,经过几年的时间,现在的苏清就再也不想离开家乡了。

  2.傅子遇原本叫林嘉言,在他十三岁叛逆期时,在父母离婚后,他就自己把名字给改了,让他姓林的爸爸以及姓顾的妈妈都觉得匪夷所思。

  这个孩子既不跟爹姓又不跟妈姓,不知道他要闹哪样,但家里的这个小少爷,是被大家宠坏了的,说要做什么,就要做什么,从来不管父母同不同意,反正父母都去挣钱去了,也没人管得了他。

  十五六岁的年龄,别的都还是个读初中的孩子,他就已经有了自己的私人飞机和跑车,别人十八九岁的年龄还在读高中,不知情为所以,他就已经换了五六个女朋友了,等到他正值二十几岁的时候,别人的人生才开始时,他感觉他的人生已经过得差不多了。

  在他的人生里从不知懂事是怎么写的,直到大哥和大姐以及姐夫莫名其妙死亡时,他才真正开始为家里认真做事,而不是一味的索取,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只有他让别人死,没有别人让他死的道理。

  谁不知道林家姓傅的那个小少爷得罪不得,他的人也动不得,否则赔上你全家人的命也不会让他有一丝损失。

  失去的财产早已数倍还回来了,大哥大姐以及姐夫的仇早已彻底报了,但是傅子遇在这条路上却没回得来,在金钱以及暴力上越走越远,远到让他爸爸、妈妈、二哥、三哥都害怕。

  有时夜深人静的时候,傅子遇自己都怕自己,他知道他心里还住着另一个傅子遇,残暴、心狠、不择手段。

  他怕那个他,可是又压制不住他,残忍的那个他,常常会在枯燥的生活里给他带来新鲜感和快感,这样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他喜欢女人,只要他看上的女人,没有谁能逃脱他的魔抓,但是他的喜欢,持续的时间常常很短,用后即弃。

   因为没有哪个女人不爱钱的,大把的钱很快就会摆平她们的纠缠和无理取闹。

  但是现在的傅子遇越来越不满足玩弄女人了,因为玩弄过后,反倒有无穷无尽的寂寞感排山倒海的袭来,因为那些女人没有一个是真心爱他的,爱是个什么词,那个词怎么写,反正与自己陌生得很。

  有好长一断时间,傅子遇也不玩女人了,而是全心思用在挣钱上,其实钱对他而言是个什么东西呢,大概就是一个数字,他对钱并不感兴趣,他只对如何取得那个数字感兴趣,就像在玩数字游戏,只不过这个游戏玩得比较大而已。

  他玩得很过,从不注意身体,因为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早就已过得差不多了,不需要那么多时间。

  3.苏清把家里的书籍都好好整理后,就去了福利院,那是她三点一线的另一个点,从读初中开始,苏清就在那里帮忙,她第一次去,是爸爸带他去的,那时的她还极不愿意,因为看到那些不正常的孩子让她很烦。

  但是在爸爸的威严下,苏清只好跟着爸爸,一次又一次的去,爸爸给孩子看病,她就打下手,什么都干,煎药、喂药、洗衣、换尿布,第一次去孩子换尿布时,苏清还吐了。

  爸爸不但没安慰她,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爸爸说她小时候,也是这样拉屎的,有时候还弄到满床都是,说完,爸爸就亲自来给那个孩子换尿布,动作熟练,一看就是经过练习的。

  以后苏清换尿布就再也没吐了。

  爸爸总是说这些孩子是残缺的天使,天使是需要人来爱的,所以我们要好好爱他们。

  四岁了还不会说话的阿雅,给苏清说了第一声谢谢,从来没有任何表情的阿鹿,对她露出了第一个笑容,没有双手的阿聪,用双脚第一次为她拉了风琴…..

  慢慢的很多第一次,就变成了第二、第三次,而苏清也在这些改变中,改变了自己,不知何时起,那里成了她常常去的地方。

  特别是她毕业回家的这几年,就成了二十四个孩子的妈妈。

  在福利院常常会有孩子离去,也有新的孩子来,所以苏清从不过问走了谁,又来了谁,她只在乎和他们相处的那些日子,不管长短,只要在一起了,就是缘分。

  爸爸说要珍惜这种缘分,一起活着的缘分。

  每个人都应该抓住这种缘分,他们抓不住,所以我们要帮帮他们。

  她买了苹果,来的时候,常姨就给她说,阿清前天晚上走了,苏清点了点头,常姨又说,她走的时候不痛苦的,医生给他用了镇痛的,苏清再次点点头,就去和别的孩子闹成一块了了。

  医生对苏清有意思,苏清也知道,不过他已经结婚了,所以苏清对他能避多远就避多远。

  有时男女的关系,越简单越好,话说多了,难免就会想得多。

  4.傅子遇知道他会早死,但没想到他会这么早死,三十几岁正直壮年的傅子遇,本来建了一座伟大的金字塔,只是他一死,这塔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已经化疗了八个月,全身毛发早就掉光了,一开始他并不想治疗,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早一点也没什么关系,可是当死神真正来临时,傅子遇害怕了,因为不管他曾经有多么强大,别人都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了,一个死人还能争什么呢!

  他恨自己被别人无视的那种感觉,那些年他呼风唤雨,走到哪里都是闪亮的那颗星,所以从没关注过别人会不会把他放在心上。

  直到现在,他才看明白这些年倒是真没一人把他好好的放在心上,所以他不甘心,不甘心就如此死去。

  他忍受着化疗带来的极大痛苦,他尝试着各种非人的偏方,命运依然不受他控制,身上已经没有一点肉了,他已经有一个月吃不下任何东西了,现在连自己起床这样简单的事情都没办法做了。

  他模糊了几十年的爱,在他要死的这一刻,终于有点明白,那是爸爸、妈妈、二哥、三哥彻夜的守着他,他随时醒来,都能看得到他们。

  要是他还能吃,多渴望和他们一起吃顿饭。

  他远离了他们多少年,十年,还是二十年。

  傅子遇从前天开始就在不停的动嘴巴,他说他想回家,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听得懂,也没有一个人让他回家。

  他开始陷入梦魇中,各种男人、女人,伸着几百双手,向他抓来,他们面目狰狞,血肉模糊,他很害怕,不停的往前奔跑,不管他跑向哪里,都有人要来抓他。

  终于他跑进了一个死角,再也没有出路,再也不能跑了,他蹲起来抱着头陷入绝望。

  突然,背后的一双手,把他拉进了一个房间,顿时就安全多了。

  他看见房间里有很多孩子,残缺不全的,高矮不一的,围在一张床上,床上有一个男孩,莫约四五岁的样子,看起来伤得很重。

  旁边有位神情严肃的医生,正在给他喂药。

  接连几天,那个医生都亲力亲为的照顾那个小男孩,有时他也会抱着一个小女孩来,那小女孩的眼睛真明亮,就像天上的星星。

  后来小男孩醒了,但是神情有点呆滞,不过他最喜欢医生带来的小女孩,那是医生的小女儿,他听给她喂饭的阿姨说过。

  小男孩的左手多了一个拇指,傅子遇睁开眼看看左手,跟自己的一样。

  5.苏清本不想再往前走的,可是前面的那朵花吸引着她,那朵花居然有三种颜色,苏清从来没见过,她想去看看。

  还没走到那朵花前,泥烂小路旁的草里动了动,以为是风,定眼看,原来是个人,死人吗?

  从背面看,黑色的西服制作精良,苏清读大学的时候专门学过手工西服制作,她以前的愿望就是当一名设计师。

  苏清本想报警的,却被此人的西服吸引,她走过去,把人翻了过来,不看则已,一看还是吓了一大跳,尽管见过奶奶的骨瘦如柴,此人更甚,不知可用什么词来形容。

  她探了探脉,还没死,不过也快要死了。

  要死的人管他做什么,苏清拿出手机准备报警,算是仁至义尽。

  “韩苏清。”

  男人嘴里突然喃喃出苏清的名字,让苏清愣了好一会儿,她不认为她认识他,但是他嘴里怎么念的是她的名字。

  明明他已经处于昏迷状态。

  苏清把他抱上车后还有点后悔,弄个烫手山芋,看来是不能闲了。

  整个开车的过程,苏清都在想,这个男人怎么认识她,在她记忆里对于他没有一丁点印象。

  算了,等他醒了再问问。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苏清不想把他送到医院去,而是搬回了自己的家,反正家里也只有她一个人。

  死马当活马医吧。

  回到家苏清才认真的看了他一眼。

  皮肤苍黄,眼眶深深的凹陷下去,显得五官很深邃。

  给他脱衣服的时候才发现,他满手臂的针眼,全身的毛发都掉光了,看来是在医院呆了很久。

  苏清虽是中医世家,对西医也是研究颇多,这也要感谢她爸爸,小时候常常见着快要死的人来找爸爸,爸爸就是给他们先输液后用中医调理,所以她知道目前最重要的是用西医的方法快速纠正他的脱水,改善他的营养。

  跟医药公司熟悉,买了一大包针药回来,就给他输上,这些只能让他暂时不死,要让他醒过来,可能要用上祖父的书了。

  他已经来了七天,没睁开过眼,苏清每天照常上班,也不急,下班给他药浴、针灸、推拿,父辈们留下的药能用的都用上。

  没死就已经很好了。

  刚开始的药,他怎么也吃不进去,苏清就用嘴小口小口的喂,慢慢的也能吃一些下去,到后面还可以吃一些粥。

  6.傅子遇连续几天都在那个梦里,梦里严肃的医生,对他很好,而且总会把那个小婴儿留给他照看,小婴儿叫“韩苏清。”

  他听医生说:“韩苏清安静点。”

  他也会对着哭闹的小婴儿说:“韩苏清,安静点。”

  傅子遇是过了很多天后,第一次醒来,觉得很有精神,他让助手给他穿上他最爱的手工西服,想到外面去看看。

  有可能是回光返照吧,傅子遇想。

  不然今天不会想吃东西,想出去走走。

  本来只是到院子里走走,当风吹过他的脸时,他突然想到更远的地方去,就让助手,开着车,打开天窗,风一阵一阵的吹进来,竟然异常的舒服。

  他让助手越开越远,不知不觉中就被别人盯上了。

  那辆车故意撞上他的车,助手当场就晕了,五六个人,把傅子遇像狗一样的拖出来。

  他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五六个人哈哈大笑的声音,一点一点的刺激着他,在他记忆里,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侮辱。

  傅子遇努力的爬起来,靠在桥的围栏上,旁边的人轻轻的一踢,他又倒下了,周围的人笑得更厉害了。

  他又努力的爬起来,哪知哪时快哪时慢,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傅子遇抓着踢他的人,猛的就从桥上翻了下去。

  不知道是他算准了,还是老天爷要放过他,他掉在大卡车的棚上,踢他的人就没那么幸运,掉在水泥地上当场血肉模糊。

  最后一点力气就彻底的用完了,傅子遇完全陷入了梦里。

  卡车司机解货时,一拉顶棚的布,哗的一下就从上面滚一个人下来,把他吓得半死。

  惊魂未定的他把傅子遇丢在旁边的草丛里,开起车飞奔的跑了。

  梦里的他还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跟着医生。

  “韩苏清,别哭。”

  “韩苏清,吃饭。”

  “韩苏清,韩苏清…..。”

  7.“找到了吗?”一保养精致的女人焦急的问向她身边的同样焦急的男人。

  “没,妈,你别难过,子遇会没事的。”男子安慰着那个女人。

  “都怪妈妈,没看好他。”

  “跟你没关系,他要走,谁也看不好他,这些年你还不了解他吗?”

  女人开始呜咽的哭起来。

  “早知道他这样受罪,他小时候被绑架那次,就不该把他找回来。”女人继续呜咽道。

  “妈,别这样,不管怎样,他都是我的弟弟,你的小儿子,我们是一家人。”男子搂着女人的头,让她不要那么难过。

  “以前都能把他找回来,这次也能,不管是死是活,所以妈妈别哭。”男子喃喃的,像是对他妈妈也像是对自己说。

  7.傅子遇很喜欢那双软糯的唇,那是一双卷舌,卷着苦涩的药物,伸到他的咽喉部,不准他吐出来。

  他一直想睁开眼睛看看,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常常觉得身体是飘飘的,一会儿飘向这里,一会儿飘向那里。

  有时候在梦里,有时候又在回忆里,以前最讨厌回忆,而梦里的他却常常在回忆里。

  回忆小时候和爸爸一起钓鱼,和妈妈一起做饭,和哥哥一起偷东西,和大姐一起逃学。

  回忆的却是那些他常常忘记的,最不起眼的事。

  他自认为对父母没有任何感情,除了大哥和大姐。

  却在这迷迷糊糊的昏迷中,无限思恋他们。

  傅子遇也不知道自己在第多少天里,终于感受到了,自己被人抱起来。

  很轻,很柔的把他放在一个水池里,顿时浓烈的中药味充满着他的嗅觉。

  他整个人都泡在这种水里,除了鼻子和嘴巴。

  原来是药浴。

  边泡着,还有一双手边在给他按摩,从头按摩到脚,细致又温柔。

  泡完后,身上又传来一阵阵针刺的痛感,又在扎针灸吗。

  傅子遇还没想明白,就又陷入了长长的睡眠里,等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

  傅子遇睁开眼睛,死死的把周围看了个边。

  当发现自己真的还活着时,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这是一个陌生的环境。

  他努力的动了动身体,依然很是无力,连抬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眼睛转了好一会儿,又想睡,却睡不着,隐隐的觉得饿,他有多久没觉得饿了。

  傅子遇都快忘了。

  当那双唇再来时,假睡的傅子遇玩味的回应了一下,然后的猛的睁开眼。

  一双清秀的眼睛,就那样猛的映入了他的眼。

  可能见的美女多了,傅子遇觉得并没有多少特别,却把韩苏清吓了一跳。

  她略生气的把碗放在柜子边。

  “醒了就自己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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