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见过海,可我深深迷恋着它的气息,那个站在海边的少年,白色衬衫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他和大海有着同样的气息,我闻到了。 他微笑着向我招手,身后幽蓝色的背景,层次分明的天空和海洋,这一切,于我是致命的诱惑。 我不顾一切地跑向他,在他向我张开双臂我即将扑进他怀里的那一刻他不见了,我落进了海里,仿佛被囚于一个巨大的水牢里。
一
我总以为青春里喜欢上的男孩子不是像席城那样成天打架斗殴游手好闲却对爱人忠贞不渝的,就该是像崇光那样温润如玉人畜无害正直向上的。 可鹿海特别得让我迷惑。 他大我一届,是高二里面算是级草的那种人物。听说一直没有女朋友,但成绩也不尽如人意。有时候还会顶撞老师,被形容成屡教不改目中无人的差生。
也曾听老师提起他,却是一脸鄙夷:“长得好看又怎么样,人品太差,这种学生当初怎么招进来的。” 可是却从未听说他打过架,喝酒,连手指都白皙得像是不曾沾染过烟灰。�
我深深被他吸引的是,他和一大批男生在动作带了点夸张打球的时候,拿纸擦了擦脸上的汗,而后向同伴摆摆手,坐到场边安静地看他们打球。一边是狂热地流汗的张扬而痛快的青春,另一边却像是被时间遗忘的如同定格在相机里的风景。
我看见他的背影,看上去瘦削而坚挺,惹人心动。
�我的成绩也不好,属于那种题目要做烂了才能做对的人,对于文体深层次的挖掘一窍不通的人。特别是我的语文,几乎比数学还要烂一个档次,因为每次遇到阅读里让我写人物心理或者作者感情的都错的一塌糊涂。
老师对我努力的肯定慢慢在我日渐无力的成绩里磨得一干二净,只是看我的眼神里带了点怜悯。
不过要是高兴,兴许老师还会拿我的成绩和作业开涮,把我叫去办公室里训斥一顿。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我也开始发现老师训斥我的那套训话里也有许多漏洞和Bug,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可以如此无所顾忌地辱骂别人,即使我年龄小即使我知识少即使我辈分低。
所以我和她起了很大的冲突,甚至惊动了校领导。 他们把我叫到办公室外训斥,硬要我给老师道歉,说我辱骂老师。 “是她先骂我的!……就是因为成绩不好而骂人,你凭什么说这就是教育,我凭什么要降低自己给她道歉,她凭什么不尊重另外一个平等的生命和人格!教育难道是教出一群唯命是从的奴隶吗?”我瞪着校领导,扯着喉咙,丝毫不觉得疼。
可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看着我指指点点,不用回头我也知道那是怎样鄙夷的眼神。因为我也说到了他们,比一般的叛逆还要严重的是,背叛群体。
回到教室,我如坐针垫,我知道不会有人来说我刚才的举动真帅,不会有人站在我这一边,可我看到那个向我走过来的身影时,还是充满了感激。 “秋暖,你看看你这次的成绩,丑人多作怪,我不明白你哪里来的自信骂别人是奴隶,你自己不努力怪别人干什么?老师教育你不是为了你好?你这种人,做一辈子屌丝吧!不知好歹…”英语课代表祈冉把考卷甩在了我身上,她居高临下,趾高气昂。
身边爆发出一阵阵掌声,我张了张口,最终无力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被淹没在一波又一波的掌声里了。�而这次月考我如愿以偿地没考好,我已经不想再听老师关于找错的什么方法了,我曾经认真地每一次都写错因,可写到后来我发现,我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记住这个知识点,为什么上一道题同样的思路不能应用到下一题去。
我尽管也知道老师会说什么,她不会给我解释的机会,只会拿那种看着一具发烂的尸体的眼神看着我。
“你干什么呢?顶撞老师吗?自己不会想还怪别人?” 她说话跟个火炮似的,可那天祁冉的神情却重复叠印在我眼前。
我握着手枪却把食指从扳机上移开了。 二
我已经不能再多回忆了,心里太闷了。这些事,以后再想吧。索性我丢下了笔,打算去天台吹吹风。
我没想过会撞见他,因为那天黑得可以,让我几乎看不见他。那该怪他穿了件黑衣服,整个人就和黑暗融为一体了。 我站在天台上想母亲会如何失望就觉得闷的慌,心里烦躁却又不知和谁诉说,只能低低地抽泣起来。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当时的样子太过狼狈,他递了张餐巾纸过来,声音温柔:“别哭了。”
我却吓得几乎滚到地上,声音颤抖:“什么东西啊?” 但是身后传来教导主任浑厚的声音,让我和他同时愣住了。
�我当时吓得几乎神智不清,只是愣愣地被他拉着跑。�等到天台下面,校园里的路灯暗暗地亮着,我才看清他的脸,脸上染上了淡淡的粉色:“你快回宿舍吧,晚了阿姨要记名字的。”�我还没从一系列的惊吓中缓和过来,甚至也没从他那双好看的眼睛里醒过来,这时听了他的话呆呆地往寝室走。
我想,就是偶尔地向上上天台装装文艺怎么出现那么多bug?还尽是些超越我情商的存在。�我摸了摸自己的手,刚才被握得隐隐作疼也没发现,当时光顾着看他的背影,在晚风里被吹起的上衣下摆,格外好看。
我不会忘记那天晚上我睡得格外轻松,再没有杀人现场的和被人追杀的梦了,只有他灿若星辰的眼睛,轻盈得不像话。�
三�
我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开始害怕两样东西,睡觉和掌声,前者让我不安憔悴,后者让我难堪。
就像现在我发表完自己对晚寝制度的看法后,被教导主任一顿话就驳了回去,而参加会议的同学们此刻却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掌声,为教导主任完美的语音语调和逻辑鼓掌。
我不知所措地低着头。�
我当时几乎要哭了,但他却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抱歉老师我迟到了。” “没事我们正刚讨论完秋暖同学的建议,你正好也说说你的想法吧。”教导主任满脸得意。
听完我结结巴巴的重复后,他朝我笑了一下,然后整理了一下思绪。
接着,教导主任铁青着脸签了字。
�“你真是个神奇的人。”一起出了门,他插着口袋对我笑。�
“什么?”我惊奇地看着他。
�“没什么,很高兴认识你,我叫鹿海,下次这种事要提前做好功课啊,跟你讲这个学校的老巫婆还是很厉害的。走了。”然后他潇洒地向我挥手。�
“我叫秋暖。”在他刚转身的时候我没头没脑地说了句。
�“嗯,记住了。”他转头向我微笑示意,像是满树繁花就地开放。
可那晚我还是做了噩梦,我手里拿着刀,往那个老师身上一砍,我原本应该手发抖的可我停不下来了。
那双眼睛却一直狠狠地望着我,废物废物废物…… 我惊叫着醒过来,身上全是冷汗,我慌忙看了一眼手,没有血,全是冷汗。
还好。
�四�
午后的空气里满是水汽,闷热得很。�“你怎么那么不争气?”母亲涨红了脸看我。
�我只能低下头,那句我尽力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是我还没有尽力,是我还没有集中精神,是我还没有做得更好。�“我不知道你整天在想什么,学校里的事你能不能少管一点,多看看你自己的学习吧。”母亲拿了试卷在我面前抖。�“好!好一个慈母,管小孩还真是一套套的。”一向沉默的父亲拍起了手,讽刺地说。
“你从来不管小孩,来干涉我的教育方式,你自己不想想你有资格吗?”母亲也火了,蹭地一下把试卷拍在桌上。 我被空气里潜在的危险因素吓得不轻,深深地开始懊悔也许那时侯我肯看一眼同桌的答案就好了,分数不至于那么难看。母亲也不至于这样。
“妈妈,我,对不起是我的错……我” 我哭着乞求母亲和父亲的原谅。 “别说话!我们吵架还不是因为你!”父亲指着我的额头骂。 �
升上高三的时候,我失去了父亲。
他们离婚了,父亲头也不回地走了,撂下一句:“儿女不争气,妻子不为我着想,这种日子我过够了!”
我心突地跳了一下,突然悲从中来,真的只是因为我的成绩就要离婚吗。 在民政局离婚处,我蹲下身嚎啕大哭,我张大了嘴,像一尾离了水的鱼。
母亲最后只是把我拖出了民政局,“真没出息,只会哭!”
之后母亲开始日夜颠倒地加班,工作。她总斥责我不懂利用时间。
我觉得窒息,可是眼前突然出现一把刀,砍向她,鲜血四溅。我那么一瞬觉得畅快,而后看见那把刀的末端连着我的手。 我尖叫着跑了出去。
不不…… 我蹲在地上不停地否定自己,我没有那样的想法。
“我没有,我不会……你知道吧,我怎么会那么想呢。”我定定看着他,希望他相信我。
他没说话,只是递了瓶牛奶给我,冰凉冰凉的,却让夜风把我吹醒。我却觉得安心。�
“我再过一个月就走了。”微风吹起他的头发,他白皙的皮肤浸润在幽蓝色里显得格外美好。�
“去哪里?”�
“韩国。我被那里的公司录取了,去做练习生,以后不会回来了。”他说这话时,眼里仿佛有亮色的星星。
“我要和你一起去!”我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就冲出口了。
他讶异地看着我,然后笑了:“别闹,你去做什么。”
这次轮到我没说话了,心里升腾起了奇妙的感觉,很欢欣又很轻松。
是不一样的特别的人所以才随意就说出了这样的话,可是我要证明。
五�
他走的时候,我去了机场。可我却看见,他与另一个女孩子相拥,我清楚地看见他眼里破碎的玻璃折射出的光。我是不是忘记了他曾和我说过他有女友的事实。但我从没想过,会是祈冉。�巨大的飞机场的落地窗前,外面是酒红色的黑夜,他们相拥而泣。
鹿海的眼睛那么悲伤,悲伤得让我心碎。
我演了那么久的独角戏,终究是我自己把幕布拉了上去。�
我看见那个望着远方抽泣的女孩子,原来那双眼睛里盛满眼泪的时候那么美。她颤动的肩膀单薄得让人想要拥入怀里。
她是个那么高高在上的女孩子,无论我如何厌恶她,我无法否认,她即使是悲伤也那么好看。�
而我却是壮成了个悲剧,即使经常有人在我面前说我胖了。
如果我是鹿海,自然会把我这一类的女孩子归为朋友的。�
这么想着,晚饭吃的东西在我胃里翻腾起来,我连忙跑到卫生间里结结实实地吐了干净。看着镜子里涨红成猪肝的脸,我没有一刻那么厌恶我自己的。
那张脸,像是贪吃的欲望聚集在了一起融合成一张猪脸。�
但出逃的计划就是在那个满是恶臭的地方形成的。
六�
第二天我订了去韩国的机票,带上自己所有的积蓄,还有母亲开学准备拿来给我报补习班的钱,春秋的一些衣服,鹿海在我生日送给我的兔子,我看着它傻笑的样子,突然觉得悲哀。
乘着夜色,我给母亲留了封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尽管还是有很强烈的心悸和恶心的感觉,甚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厉害,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跟着转,脚步也沉重得像是走在沼泽地里。就好像,全世界都在阻拦你一样。
他的微笑就是那时候突然闪现的,其实我并不太记得他什么时候对我微笑过了,可在那个灰暗的天空下,巨大的落地窗前,我看见了。
�七
我踏在那片完全陌生的土地上,险些站不稳,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来这里。但我自由了,从此,永远,自由了!
我找了一个所谓的韩国留学攻略,笨手笨脚地租了房子,在信号极差的出租屋里我开着电视放着音乐吃着泡面,心里渐渐有些失望。
说实话一直到韩国,我才可悲地发现这16年来,我除了学习,从来没有其他的爱好,偶尔和同学出去唱唱歌,却也没有特别喜欢,同学里流行什么动漫我也就凑合着看两眼以求得第二天能插上点话,而心里完全没有任何感觉,美剧,韩剧,明星全都是略知一二,却完全不爱。
不过,管他呢,既然已经因为鹿海来了这里,那么就跟着他的脚步好了,未来到底是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
于是我开始努力,打工、减肥、练舞一样都没少,说实话最孤独的时候不是一个人的夜晚坐在阳台上看首尔的夜景想着鹿海独自失眠,而是当我无所谓地把感冒药消炎药一推,泄愤似地吃着各种高热量的食物和冰淇淋,把肚皮撑得难过,却还不停打着喷嚏想着各种绝望的事。
两年后我站在QUICK公司的门口,这两年里我几次没能撑过来,我带着侥幸的心理参加了一次又一次周选,绝望一次又一次。
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跨进他在的公司了。
八�
又过了半年,我从最差的D班升到了B班,但接下来才是最艰难的时刻,身边尽是跟我差不多水平,甚至比我好很多的人。想要进出道班,我还有很多功课和很多路要走。我只是想站在他的身边,和他并肩,面对的是赞赏和鲜花,或者是谩骂和利剑都无所谓。
只是常常会动摇我的,不是前方漫长的路,也不是残酷的竞争,而是感冒和身上大大小小的慢性病发作的时候,最让我痛苦。仿佛撑了那么久的城墙终于倒塌,整个人处于一种临界崩溃的状态,会胡思乱想。
我到底是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初心还是为了他?
无论如何,至少,二十几岁的年纪,就让它更加耀眼一点吧。�
我还是在发烧,因为上次练习得太拼晕倒在舞蹈室,里面浑浊的空气和渐渐下降的免疫力让我的慢性咽炎再次汹涌来袭。
�吃了药,喝了温吞的水,我拍拍昏沉沉的脑袋就去睡了。
睡梦里却不断出现血,泼满了整个世界,和母亲那双眼睛,仿佛说着什么,可我怎么读也读不懂,到底是什么呢。还有几个人在追杀我,都看不清脸,但是都带着刀,我不停地跑啊跑,我知道那是梦,但叫了几次都叫不出声,怎么也醒不过来。
我尝试了好几次,终于从梦中醒了过来。
自己满身汗,我套了件外套就去冲了个热水澡,镜子里的自己倒是苍白得不像样。我清楚地看见自己突兀的锁骨,不知道我现在的样子会不会让他惊讶。是和祈冉有了相同点了吧。�
九�
我的睡眠越来越差,练习得比别人晚,可是没有精力的时候,明明累到不能说话了,却仍是睁着眼睛,一点睡意也没有。
我开始养成身边放杯冰水的习惯,然后去公司的天台吹吹风,让自己清醒清醒。
我记得很久之前我第一次遇见陆子寒的时候,是在学校的天台上,是因为对母亲的责骂和不争气的成绩的疲惫。
母亲前几日打了电话给我,她一接通电话听见我的声音就哭,哭声里我听出了她的沧桑,就悲从中来陪着一起哭。母亲和我道歉说逼的我太紧了,她这段时间也想了很多,觉得我有特长就去好好发挥吧。
只是别忘了给她打电话就行。语气里只有无奈和妥协。
我点了点头,发誓成功的速度一定要超过她老去的速度,她只有我了。�
“嗯,是你,秋暖?”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的时候我一愣。
�“你变了好多,我都认不出你了。”语调欣喜。�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双让我心心念念了很久的眼睛。
我连忙转过头去,语调轻松:“是啊,变瘦了啊。”�
“你怎么来这里了?从来不知道你也有这种想法。”�
“嗯,以前上学的时候就有了。倒是你,出道班的,这么晚了不睡,不保护你的嗓子了?”我转过头,看见的仍是他的眼睛,里面盛满了星辰夜色,深邃得不像话。�
“睡不着了,太累了。”他深叹一口气,“根本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能出道,这种日子过久了没有盼头就开始绝望了。”�
“绝望什么呀,你看看我们B班,都没绝望呢,一个个跟战斗的小公鸡似的。”我拍拍他的肩膀,尽力祛除自己内心里阴暗的元素,想把最亮的光带给他。
因为他颓废的样子让我难受。
�最后,我们互相说了加油就分别了。那个晚上我睡得格外香甜,想起他微笑的面容,连空气里都带着蜜糖的味道。
�十�
没多久,我升到了出道班,和鹿海一起上课,一起吃饭。
我恍然间觉得这样的日子美好得像梦。他一定不再将我当做朋友,我看着镜子里和三年前完全不同的自己,自信地那么想着。
�在新年之后没多久,公司决定了新出男团的成员名单,他位列其中。那天他高兴地请了几个朋友和未来一起工作的成员吃饭。我看见他喝了很多,大家也是,一副狂欢的样子,不知道多久的努力终于得到了肯定。
�狭小的走廊里,我看见鹿海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他好看的眉眼让我突兀地顿在原地,感觉自己几乎要窒息了。
突然我打了个激灵,连忙去扶住他,他醉眼迷蒙地看着我,那双眼睛里染了点邪魅,距离近得让我脸红。
突然加重的力道把我推到墙边,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搂住我的腰,把嘴唇贴上来,舌头温柔地撬开我的牙齿,轻轻地用舌头在口腔里厮磨,另一只手揽着我的脑袋,似乎要将我更深地埋进他的胸膛里。
我只能抓住他的衣摆,他如过此刻就放开我,我一定没有力量站着的了。
这个吻长得像是一个世纪。 他放开我的时候眼里带着迷茫和迷恋,我从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他的眼睛,仿佛破碎的玻璃折射出的光芒。
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彻底堕下地狱。
“你和她真像,真的好像。”他笑得颓然。
我几乎愤怒地要打他了,却毫无征兆地哭了出来。�
我能怎么恨他,我确实越来越像祈冉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后来我就没再和他见面,因为他出道了更加忙,而我正在准备出道中努力着。 十一�
晚上12点多,我的手机响起来了,我也应势跳了起来,那是我给他设的铃声。�
“你好,是鹿海的家属吗?他出了车祸,麻烦你在半小时内到达XX医院,我们需要家属签字。”�
“什么?”我不可置信。�
“很快他就要动手术了。”�那三个字让我直接撂下了电话,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飞奔了出去。
我是个慢性子,可那天我却像脚底着了火似的一边打车一边就往医院跑去。
我双手不停地互相扭着,直到出现一条条红印,我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去想别的,不要去想他现在会是什么状况,不然我会奔溃。
我现在没有能力承受什么生离死别,我只能先什么都不想,到了医院再说。
我忘记自己怎么付了钱找到了病房。�我看见他躺在病床上,连嘴唇也没了血色。苍白得不像话,我几乎就要捂住嘴哭起来了,可我咬了咬嘴唇,我知道他现在只有我了,我不能慌。�
“医生,他现在情况怎么样?”我抓住医生的时候,眼前有点眩晕。
我勉强借着力没有倒下去,才想起来自己还发着高烧。
�“情况不乐观,最好尽快手术,我们才能确诊是否有很麻烦的地方伤到了。”�
“好。”我从紧咬着的牙齿里吐出一个字来。
“你是他什么人?”护士回头看了我一眼,递给了我一份家属同意书。
“妻子。”
我头也没抬。
然后打了电话给他最好的朋友,失去了知觉。
�十二�
那是个梦,却真实得不像话。�
灯光下两个人的舞蹈合拍得很,我看着台下狂欢的人群和耀眼的灯光打在我和他身上的时候,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
好像是多年的愿望突然实现了的那种欣喜感。�
我想和他握手,可他却离我越来越远。接着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像是将我的身体和灵魂一起猛地拉了下去。
十三�
脑袋里嗡嗡地狂轰滥炸,我几乎听不见护士的声音。
“什么?”我张开口的时候却只听见自己喉咙里像是风吹过破洞的声音,我懵了。
�耳朵里实在吵得很,只看见医生脸色凝重地看了看我,然后和护士说了什么,就给我注射了什么。
我觉得眼皮重得很,而这次,仅仅是浓墨般化不开的黑暗。
像是不知不觉间被偷走了时间,没有梦。
�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却看见鹿海握着我的手看着我,眼里满是悲戚。
我认识他这么久,从未看见过他这样的表情,我心疼地想去摸摸他,却被他捉住。�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秋暖。”他低下了头,肩膀颤动着。
�我想安慰他,可是喉咙里仍是破洞的声音。
�医生说,我因为发高烧又过度疲劳,烧坏了喉咙,成了哑巴,而鹿海却只是轻微骨折。
�我那时就该想到我和他正在向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上去,再也不会回头碰见了。
十四�
我早该知道,这一切都是场梦,这场梦的开始就注定了会被遗忘,像是食盐里消逝的白雪。�
你看,梦的开始就是为了一个美丽的结束。
�我的爱情化成了梦 我的初心化成了梦�索性,连我一起化成一个梦,永远留在你的记忆里多好。
�是梦吗?�我却清醒不过来了,怎么办。�
在他的道歉里,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眼泪像是刀一样划过我的脸。
�我知道,出道是没有可能了。�
那整整一个礼拜,我拒绝见所有人。
我不明白我那么努力,最后却什么也没有了。
可当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我仍然毫不犹豫地缴械投降。
�他摸了摸我的头发,然后拨开我的刘海,在额上印下一吻:“我会对你负责的,你的后半生。”
他说这话时那么认真,印证了那句,眸里转过万千繁华,惹了我独自情深缘浅。�
十五�
我信他的话,可我仍旧是走了。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过,又怎么面对他。
尽管我也只是想想而已。
�我不知道为什么买了演唱会的票,然后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看他,看台下狂热的粉丝。
全场的气氛全部被调动起来,他真不愧是王,我一个人的王。
强烈的让人睁不开眼的灯光打在他身上,闪耀得让人睁不开眼,他闭着眼张开双臂仿佛在接受全世界的注视。
那一刻我的心脏几乎也要跳出胸膛。
�我看见他在一片欢呼声中舞动,舞动,不停滑步,眼神里带有煞气。仿佛桀骜不驯的狮子。
我的心几乎都要跳出胸膛了,尽管我还是没敢跟着人群一起欢呼。
最后的收尾歌曲是《你是我的幸福》 他们的出道歌。
我记得那首歌陪我度过了很多个夜晚。
不知道是不是现场音效太好的缘故,他温润而极具辨识度的声音一出来,我就捂着嘴巴无法自控了。
他说的每一句情话我都记着,他的每一个脚步我都见证着,他的每一个习惯我都了然于心。
可为什么,最后的结局要是殊途?
我不甘心,上天欠我一个解释。
十六�
我回了QUICK,以伴舞的身份再次见到了他,我多想陪他成王。�
“你回来了,我以为你也要离开我了。”他惊喜地拥住我,浑然不知他的话将我重新刺得鲜血淋漓。
我知道,他还在想念她。
我艰难地微笑着,回以拥抱。�
我和他合作了一曲《梦》。�
即使是毁灭也想要待在你身边�
如果生命只剩下一个月�
我会告诉你我所有的心情�
如果生命只剩下一天
�我会找到你在你身边等待死亡�
如果生命只剩下一分钟�
我会打给你电话�然后带着你的声音离开
�这大概是我最真实的心情。
尽管我说不了话,可是舞蹈功底还在,和他合作的时候,我明显地感觉到了一股默契,灯光打在我们身上。
台下一片欢呼,真的,我欣喜得几乎眩晕。
但是在我旋转的时候,我看到了舞台旁的祁冉,她站在台边,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一直以来证明的不过是,我不是小丑。而她,一直都是被捧在掌心里的公主。
这时候,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少时屈辱的回忆用掌声的形式再次出现。 我从舞台边缘掉了下去。
我看见他伸出了手,却没有抓住我。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大概是宿命。�
十七
�在那个梦里,我永远都不想再醒来了。
鹿海你知道吗,原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我年少时以为只要努力,也可以登上年级前十,可是后来的一次体检,我发现我的智力一栏比旁边的标准值要低,也就是俗称的轻微弱智。
母亲曾告诉我小时候我生了一场大病,落下了很多后遗症,这是其中之一。 还有就是失声,那天的高烧只是一个诱因,也根本怪不到你。 祈冉的回来,是你一直在努力联系她,恳求她回到你身边,为此你做了很多努力,就和我一样。 可是不一样的是,你也爱她。 所以她回来了,说实话我知道那个吻和那个承诺都是真的,你是真的对我动过心,可兜兜转转,最后她回到了你身边。 而这场我演了一生的戏剧,我终于要自己给它拉上幕布了。�十八�那天,冰冷的病房里终于显出它原先纯白的颜色,因为阳光暖暖地洒进来,有种融化人心的感觉。拥有了阴影的白色更有层次感,病床上的秋暖睡着了,被褥有些凌乱,她脸上却是甜美的微笑,往日干枯的头发此刻却还微微泛着光。瘦削的手腕紧贴着脸,她蜷缩的姿势像是刺猬。脸上显出甜美的笑容,是在做什么好梦吧。�另一边,主持人的声音格外甜美:“那我们来采访一下成员鹿海吧,这次来开5周年特别演唱会有什么想法或者祝福的吗?”�鹿海的脸上微微泛着红晕:“很幸福吧,有这么多歌迷来支持我们。那种陪伴的感觉是很幸福的,我很感谢我的伴舞秋暖,虽然她今天不在现场,可她陪在我身边整整八年,她的坚持她的努力她的爱我都接收得满满的,所以我希望能够和她一起走到人生的尽头,希望大家可以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