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的婆婆
文/黄 影
（1）
母亲说
小时候我一哭
婆婆就拿她干瘪的乳头
堵住我的嘴
我便开始在她怀中
咿咿呀呀
手舞足蹈地说着
只有婆婆
才能听懂的童音
直到父亲母亲
从地里回来
推开家门
我才有了真正的笑声
这个时候
父亲总是把我
从婆婆怀里一把抢走
并数落婆婆
说她的不卫生
会弄脏我的嘴唇
（2）
母亲说
她年青时的梦里
时常是我婆婆纺线的声音
她还说
只要纺车没有声音
她都会从梦中惊吓醒来
听到她的婆婆
总在深夜里
恶狠狠对我婆婆大骂
骂我婆婆是个偷懒的女人
其实我的婆婆
不过是困了累了
打个盹
母亲还说
我那可怜的婆婆
有一次半夜纺线时饿晕
偷偷地揭开了
那个盖了石板盖的缸
抓了把咸生菜
刚刚放进嘴里嚼时
她的后背
就被她的婆婆
扎了一针
婆婆把泪含进嘴里
不敢吭声
更不敢喊一声疼
（3）
母亲还说过
一件难忘的事情
某一天
村子里某人
路过我家门庭
闻到了一股味道
香喷喷
当天晚上
家里就冲进来几个人
说要开批斗会
说我婆婆做的事情
见不得人
婆婆接到传讯
一双包过的小脚
气得又跳又蹬
最后她慢慢地站稳
想把理说清
可是怎么也说不明
于是她跑进灶屋
用木碗盛了一点点
吃剩的羹
会上
虽然有火药的气氛
我的婆婆却是不卑不亢
她虽然走起路来慢吞吞
但说出的话却有些吓人
她把那点残羹
送到村支书开河爹的鼻子下
让他仔细闻闻
她说如果她偷了村里稻谷皮
她宁可被挖心挖眼睛
她说今晚必须把事情搞明
她不想跳进黄河
自己的名声也洗不清
村支书开河爹爹
面对我婆婆的咄咄逼人
无奈之下
用指头蘸了蘸那黑色的羹
放在舌头上舔了舔
他立马疵牙裂嘴
做出的样子非常吓人
连说好苦啊好苦啊
这哪里是谷皮磨出的粉
分明是榆树的皮和根
那个检举我婆婆的人
低下了头
不敢再多看一眼
我婆婆发红的眼睛
这个时候
我的婆婆抬起头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头也不回地
走出了村委的大门
（2018年12月2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