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半,微信zizizi响,表示世界已经开始工作。凌晨五点多,我在岳云鹏相声视频嘈杂的声音中睡着,今天仍然是两小时即醒。为了再作一次调整作息时间的努力,我没有躺下回笼,喝了一杯咖啡,开始看电视剧。
如果你寒喧地问我,今天你都干嘛了?我通常都会如实作答,什么也没干。什么(正事儿)也没干,是我日常生活最主要的常态。一般来说,早上自然醒以后和夜深人静时,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我会在朋友圈里发不少议论文字,把自认为在观点上已经可以“封箱”的事件细致论述完,对于那些仍然没有想清楚的,则先默默旁观,或者去检索相关论著、深度报道,暗搓搓地学习。我把这个行为叫做玩手机,如果这个时候你问我你在干嘛呢(就像所有不会搭讪的人那样),我就说我在玩手机。后来我买了一副蓝光眼镜,玩手机的心理负担大幅下降接近解除。
大部分下午的时间,我需要补一觉。下午睡觉是幸福的事情,特别是睡之前已经想好醒过来要吃什么的话。在早上,叫醒很多人的不是闹钟是早餐,在傍晚,叫醒我的是晚饭。一种奇妙的互文感。只有在极少数情况下,这一觉一直被我睡到昏天黑地,才会由罪疚不安叫醒我,但那种不安其实在于很可能我连外卖都订不到了。五六点醒来非常合适,周遭邻居正好掀起下班回家做晚饭的小高潮,朋友圈里刷出的不外乎堵车或者雾霾、加班或者聚餐,整个外部世界以最温情的细节向我涌来。在那会儿,没有人会议论纷纷。
吃过一天当中最重要的这一顿饭以后,我的精神也到达上佳状态,闲庭信步的使命感如约而生,比较高效率的读书都是在这个时间完成。看书我没有坐相,一个人在家,把脚随便跷到哪里一边压腿一边看书,也不会有人指摘。如果有谁看书的时候大脑皮层活跃度不够,我倒是真的建议他可以试试压腿看书、马步看书、或者下犬式看书,血液积极欢脱地流动,文字和它背后的意思一目十行地就印在脑海里了。
不过这样的状态不宜持久,在我薄弱的意志力之下,读书超过三个小时,心底会生出一种绝望。在这个世界上有永远也读不完的书,它们的吵吵嚷嚷比时事更重地挤进我心里,每一本都像早班的地铁,携带着嘈杂的信息,咣当当、咣当当,行驶在看不见的地下。
在如此的日常生活中,我是一个不产出的人。大白话也就是什么也没干。有时候,我会突然不分昼夜地刷完一部电视剧或者好几部电影,不过我要是作一点影评,也只会发在朋友圈里,假使有人留言,我甚至不愿意多加讨论。另外一些时候,我会突然购买和种植大量多肉以及观花种子,在将盆底铺好防虫纱网、用小铲加土、扶苗、浸盆,或者是用牙签将毫米大小的种子点播进育苗盆的过程中,我的大脑和内心充满原始的欢乐,充满了将财富、荣誉、欲望抛诸尘外,与斯宾诺莎无声地站到一起的欢乐,成为了在这个或那个世界上都不可救药的人。
想一想李丽莉,每天的工作都很辛苦,如果这天的工作没有什么进展收获,她会沮丧不已。有时候我会说些空话安慰她,有时候,当我半夜拎着垃圾袋下楼去倒,我也会想,她的薪水是我的两倍呢,叫我一个整天什么正事儿也不干的人怎么好意思安慰她。我长她5岁,然而窝窝囊囊、没什么尊严。黑格尔说,密涅瓦的猫头鹰要等到黄昏到来,才会起飞,这倒成了懒惰者懒惰的借口。在我刚认识她的时候,我正在读《魔山》,七年过去了,那书仍然在我书架上,等着黄昏,等到今年,我突然发觉,自己是终于被时代所抛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