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江滨北路
三月十七号,星期一,上午八点十分
项北到现场的时候,警戒线周围除了维持秩序的刑警外,还有一大群伸长着脖子、左顾右盼的行人。
项北出示完证件,拉起警戒线走了进去。
卓然走过来,递给他塑胶手套,项北伸手接过,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死者为女性,年龄在二十五岁左右,法医根据尸僵的情况判断死亡时间大概在昨天夜里的十点至十二点这段时间。”
“死亡的原因呢?”项北问。
“死者被割断颈部动脉,失血过多而死。”
项北看了一眼卓然,他继续往下说:“可以确定这里不是案发现场,因为附近没有血迹。死者是在某个地方被杀害,然后被抛尸到这里。”
卓然指着封锁线后方不远处,“尸体是一名正巧在附近跑步的女子发现的,冬冬正在给她录口供。”
项北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位年轻的女人坐在后车门敞开的救护车上。她看上去仍然脸色苍白,惊魂未定。
说话间他们很快走到树底下。
死者靠坐在一颗树,穿着一件沾满血迹的粉色吊带睡衣,赤足。除了睡衣,死者的脖子、胸前、胳膊和手上都有大量的血迹。
法医正在旁边检查死者的尸体,大庆和王凯站在一边。
项北望着尸体片刻,然后他蹲下来,手伸到死者的脖子处,挑起一条沾满血迹的项链,项链坠子处镶了一颗2克拉左右的钻石。
旁边的王凯弯下腰来,双眼放着光问:“头,这条项链得值个十几二十万的吧?”
“它会值更多,前提它得是真的。”项北边说边把项链取下来,放进卓然拿过来的塑料袋,“拿去给鉴定科鉴定一下。”
项北站起身来问道:“死者的身份,确定了没有?”
大庆摇头,“没有,现场没有任何能确定死者的东西。”
项北接着问: “目击者呢?”
大庆继续摇头:“也没有。这个地方位置偏僻,又加上这里之前发生过几起抢劫案,所以一到晚上,这里基本上就不会有人过来了。”
项北看向四周。
“大庆你去跟公园附近的人问问,看看有没有人在昨天夜晚看到可疑的人或车辆。”
大庆立刻离开去处理了。
项北继续说道:“阿凯你去查查附近的监控,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好的,头。”王凯回说。
项北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走到离尸体差不多十米远的江边上,他站在那若有所思。
梁冬冬做完笔录后过来问:“头,怎么了?”
项北说:“这里有条江,我在想凶手为什么不把尸体扔进江里呢?按理说,如果将尸体抛入江里面,不仅尸体很难及时被发现,而且警方获取线索的难度也会大大增加,可凶手并没有那么做。”
梁冬冬想了一下,说:“会不会是凶手在弃尸刚好有人经过,凶手来不及将尸体抛入江中。”
项北看着正被移上车的尸体,缓缓地说:“不会,我总觉得凶手好像是故意要让人发现尸体。”
(二)
验尸房
三月十八号,星期二,上午九点整
法医正在检验死者的尸体。
项北盯着手术台上的女尸,即使这具女尸面部僵硬、脸色青紫,也不能否认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法医说:“根据尸斑的状况和死者的肝温,可以推断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前天夜里十点半至十二点。”
他略作停顿,接着说:“尸体有挤压的痕迹,可能死者在死后被人放进一个大的行李箱移动过一段时间。”
法医指了指死者的脖子,说:“死因很明确。”
项北问:“凶器呢?”
“从脖子上的伤口来看,凶器不是很特别——多半只是把普通的切菜刀。”
法医继续说:“没有打斗的迹象,指甲下面也没找到血渍和皮肤组织,没有任何暴力或性侵犯的情况。”
这时候,项北的手机突然响了。
项北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然后接起电话,手机那头传来大庆兴奋的声音:“好消息,头,我们已经知道死者的身份了。”
项北出了验尸房,回到凶案组办公室。
大庆一见项北走进来,马上说:“头,死者叫冯晓莹,是大同小学的老师。冯晓莹两天没来上课,她的同事联系不上她,去她住的公寓也找不到人。她的同事觉得不对劲,便向警局报案了。”
项北问:“她的家人呢?”
“据她来报案的同事说,冯晓莹的父母很早去去世了,她是由奶奶抚养长大的,但在几年前她的奶奶也去世了。”
“头,还有有一件事,”王凯看着项北说:“鉴定科说那条钻石项链是真的。”
大庆耸耸肩膀,“要么我们的凶手是瞎子,要么我们的凶手视金钱如粪土。”
项北看了一眼手表。“大庆、冬冬你们和鉴证科的人先到冯晓莹的公寓,我和卓然还有阿凯过去大同小学找冯晓莹的同事谈谈,稍后就过去和你们会和。”
(三)
大同小学
三月十八号,星期二,上午十一点二十分
大同小学的校长是个个子高高的女人,四十来岁。一身得体的黑白套装,头发丝毫不乱,看上去很严肃。
她请项北坐下后,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实在无法接受冯晓莹老师遇害的消息。”
项北问道:“我想知道冯晓莹的为人怎么样?”
熊素芸认真地说道,“冯老师人很不错,不论是学校里的小朋友友还是我们的同事,都很喜欢她。
项北追问:“那熊校长你是怎么看冯晓莹的?”
“细心、耐心富有责任心,总之冯老师是个优秀的教师。”
项北又问道: “冯晓莹最近有没有跟同事有过争执或有什么冲突?”
熊素芸想了了一下,摇头。
“能不能给我看一下冯晓莹的档案?”
“当然可以。”熊素芸回答说。
项北看完冯晓莹档案的时候,卓然和王凯已经问完了话等在那里。
王凯说道:“据冯晓莹的同事说,冯晓莹在同事中非常的有人缘,别说和什么人有冲突,就算大声说话也不曾有过。”
卓然接着说道:“但冯晓莹有个同事说他曾在上星期五的中午在学校门口看见冯晓莹和一个男人吵架。”
项北感兴趣地看向卓然。
“他说那个男人背对着他,他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的脸。”卓然说道。
“但是后来他又问过冯晓莹,冯晓莹有说那个男人是她小时候的邻居,因为喜欢她所以一直纠缠她。”
“有监控吗?”项北问。
王凯摇头,“他们两个站的地方是监控盲区。”
项北点点头,说道:“先上车吧,我们边走边说。”
他们到达冯晓莹位于思北路的公寓时,鉴证科的人已经取完证正走出去。
大庆上来失望地说:“头,这里不是案发现场。”他接着说道:“但有件事头你得知道一下,这个公寓是登记在冯晓莹名下,按照现在房产市场,这个公寓价值大约在两百万左右。”
项北又挑了挑眉,然后他问道:“还有什么发现没有?”
大庆摇头,说:“这个公寓是她上个月才搬进来,很多旧的东西可能都被她清理掉了。”
大庆也跟着叹气:“我们还查了冯晓莹的社交网站,基本上都是和学生家长的互动,也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这时候,卓然的电话响了。他走到边上接电话,过了几秒钟后,他挂掉电话,走回项北身边,说道:“有个男人到局里来报案,他说他是冯晓莹的老乡。”
(四)
一号审讯室
三月十八号,星期二,中午一点十分
等在审讯室的是一个痩高个的年轻人,同冯晓莹一般的年纪。脸色苍白,但看上去很英俊帅气。
项北走进去,自我介绍说:“我是凶案组督察项北。”
他点了下头。
项北坐下来,直入主题,问道:“你和冯晓莹是什么关系?”
肖腾挤出一丝病态的笑容,“晓莹——她其实是我的未婚妻。”
项北挑了一下眉。
他接下去说:“晓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晓莹一直是跟着她奶奶生活。她读书很好,但她奶奶根本供不起她大学的学费。我从小就喜欢晓莹,知道她很想去念大学,我便出来打工供她读书。”
他说到这里就停了下去。
项北手指轻敲着桌面,替他说下去:“等冯晓莹念完了大学,她就和你提出分手。”
肖腾缓缓地点了点头。
项北问:“之后呢,你们有联络吗?”
肖腾两眼无神,“没有,她一毕业马上就换了手机号码,我一直联系不到她。”他的声音很低,像在自言自语,“直到有一天我在街上碰见她和一个男人,我没有马上上前,我跟着她到她住的地方,然后打听到她在大同小学当老师。”
项北把身子往前挪了一点儿,问道:“你是不是在星期五下午到找过冯晓莹,还跟她吵了一架。”
肖腾眼神空洞地回答说:“是,我爱晓莹。我一直都希望她能回心转意,我找了她好几次,可她躲我就像躲瘟疫一样。”
项北问道: “我想知道上个星期天晚上的十点到十二点你在哪里?”
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晓莹她是不是在那个时候被……”
项北点了点头。
一阵沉默过后。
他闭上眼,像在做梦一样,“我在上班,那天晚上有一桌客人到十一点的时候才用完餐,我是餐厅的领班,等客人走后我还得负责安排一些琐事,等忙完准备下班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项北点头,站起身来说: “谢谢你的配合,我想我们谈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五)
凶案组办公室
三月十八号,星期二,下午两点整
项北和卓然走出审讯室,王凯和大庆也从另一边的监控室走了出来。
王凯感叹道:“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大庆正要应声附和时,梁冬冬这时也从办公室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本杂志,“头,你得看看这个。”
她把手上的杂志递给了项北。
项北接过,那是本八卦周刊,杂志的封面登了一张模糊的照片。
梁冬冬说:“八卦周刊说这是女星关颖,但我觉得这个女人其实是冯晓莹。”
大庆问:“这个男人呢?”
梁冬冬白了大庆一眼,“这个人叫陆向东,你不是很喜欢你新买的手机吗,你连他都不认识。”
梁冬冬看向项北继续说:“我已经查过冯晓莹的通信记录,她有很多电话都是打给陆向东的秘书。”
项北嘴角上扬,“看来我们要请这位陆先生来局里坐坐。”
(六)
二号审讯室
三月十九号,星期三,上午九点三十分
陆向东是个绝对是个很吸引女人男人,五官俊朗,身材高大,一身手工定制的灰黑色西装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很有成功男人的气质。
项北看了看陆向东身边的律师,又看了看他,直接问道:“我想知道星期天晚上十点至十二点的时候陆先生你在哪里?”
陆向东还没有说话,他旁边跟着的律师马上开口:“你们应该知道,根据规定......”
陆向东抬起手,那个律师马上闭上了嘴。
陆向东轻笑说:“要我提出不在场证明吗?”他做了个思考的动作,“星期日晚上是吧,我在打牌。对了,你们局长可以做我的不在场证人。”
项北问道:“你和冯晓莹什么时候认识的?”
“6月份的时候。”
“怎么认识的?”
“她老打电话给我的秘书说要想跟我谈谈我女儿的问题。”
项北说道:“然后你们就谈上了床。”
陆向东耸耸肩。
项北问道:“你们在一起有多久了?”
“三个多月吧,”陆向东说道。
“你们平常都在哪里约会?”
“新景的公寓。”
“我们想搜查一下那个公寓。”
陆向东摆了个无所谓的姿势。
“最后一个问题,”项北说道,“陆先生,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和冯晓莹一起逛过街?”
陆向东漫不经心地玩着表带,“没有。”
“你确定吗?”
“确定,我讨厌和女人逛街。”他说完后抬头来,略带嘲讽地问道:“项sir。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项北说:“暂时这样吧。”
陆向东站起身来,律师为他拉开审讯室的门,正当他要走出审讯室的门时,项北突然开口:“陆先生,有件事我想你应该知道一下。”
陆向东停下脚步,面带笑容着看向项北。
项北微笑说:“冯晓莹死前曾给你的妻子发过一条短信,所以按照规定我们得请她来警局里坐坐了。”
陆向东脸上的笑容一刹那全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