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 厂 记
说起东厂,自然会让人想到明朝那个集监察、特务和秘密警察职能于一体的官署名称,那是世界上最早的情报机构;后来还设置了一个直接听命于皇帝的西厂。东厂也罢,西厂也罢,都是明朝那些事儿,都是令人侧目的地方。
我说的东厂是一座村庄的名字,在卫河西畔,距离我扶贫驻地毛圈村不到一公里。有意思是,这个东厂也与明朝那些事有关,后来也分支出去一个西厂。明朝宣德年间,属临清州管辖的邱县从卫河沿岸的馆陶县马头村之北购置了一块地皮,作为物流仓库和“贡砖”生产基地,便于水运进贡。直至新中国成立,历史旧账一笔勾销,东厂和西厂连人带地划归馆陶县。
8月29日。立秋二十几天了,老天还是一点也不客气,以高至32°的气温施威。下午5点,我和同事小刘也毫不客气地出门,向村西的东厂走去。
春天还葳蕤茂盛的绿色走廊——道路两侧的高大白杨树,因为大面积的病虫害而被夏天的刀斧砍去。阳光毒毒的放射着五彩光线,很美,也很热,失去绿树庇护的水泥路有点呆傻。树如此,庄稼也未能幸免,今年的小麦普遍减产,秋庄稼也是无精打采。秸秆上的玉米像一个个发育不良的少女,身材干瘪,头发无泽。虽如此,路两侧的“少女”还是被施以“防护”措施:有的被缠裹上彩色塑料袋,打扮成哨兵模样,似要驱赶鸟类侵扰;有的被涂上屎尿,以装疯卖傻的方式抵抗“性骚扰”;有的被套上矿泉水瓶子,就像穿了一层透明“防狼服”;还有的像犯人一般,脖子上挂着牌子,涂有“玉米有剧毒(农药3911),请不要食用”字样,画有骷髅图标提示。防护措施对试图顺手牵羊者有点效果,却不会改变“少女们”发育不良的事实和业经形成的减产格局。民谚有“清明坟头刮起土,农人一年白受苦”之说,这让我想起清明为父亲上坟时那场肆虐的大风,幸亏我带了一个铁桶,否则送给父亲的“粮饷”将不知被风刮向何处。大自然神谕一般的暗示总是让我不寒而栗。
来到东厂村南路口,七男一女八位老人沿路侧坐成一排。我说去看“贡砖”遗址和好汉李珍墓碑,他们热心指路。其中有位叫李占起的老人,78岁,因脑出血后遗症,说话含混不清,行动不能自理,由老伴陪着在此乘凉。他是李珍第18世后人,现世辈分最高。李珍在这一代的美誉度可与“贡砖”媲美。公元1699年,康熙南巡,行至东厂村北的丁圈村时,龙舟突然搁浅。危难时刻,“肌肉男”李珍挺身而出,只手移龙舟于深水处。惊魂甫定的康熙当即封他为河南开封府原武县主薄,后来因在西藏平暴中有功,加封为三品官员。
路过村小学和幼儿园,往东穿过一片树林,一处杂草丛生的土堆上,平卧着一块石碑。小刘上去用手擦拭了一下泥土,七行隶书石刻显示出来——南徐村乡东厂村一代,水路交通便利,卫河漕运马头遍布,其中窝儿渡、马头渡航运兴盛,有七十二皇窑。明永乐皇帝朱棣迁都北京,在此地日夜烧制城砖和墙砖,源源不断运往北京城,故该地流传“先有馆陶砖,后有北京城”的民谣。
趴在地上的碑面无法看见,我记得刻有“明清时期七十二皇窑遗址”,落款2011年。这是我第三次来探望这块碑,前两次碑是站着的,这次躺下了,盖着一层黄土睡觉,而我们毫不客气地掀开了它的“被子”。据那些老人说,这是其中一座官窑的遗址,前面低洼地带就是卫河改道之前的河槽了。我查阅过相关文字,除了临清,馆陶毛圈村、刘圈村都是“贡砖”主产地。“贡砖”除了用于修建紫禁城和长城,还建造皇家陵寝。这一代之所以产“贡砖”,得益于黄河故道冲击平原细腻而富有铁质的泥土,经过十几个程序精工细作和严格筛选,这种砖六面光洁如板,质地坚硬比石,经年不蚀不碱。末代皇帝倒台后,那些“皇窑”遗留下来的砖,自然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我经常在百姓的房基、院墙、屋阶看到它的影子,它就像沦落底层的贵族王孙,无奈中有矜持、落魄中藏风骨,就算岁月把它裁成几截,也是不卑不亢、棱角分明。前些日,我无意捡到半块“明代同化年间制造”的残砖,自以为拿不出手,一位好友见了照片竟欣然认领。“贡砖”,其实我更愿意称它为“长城砖”,她岂不是以独特的方式解读着黄河女神的坚强品格和女娲抟土造人的不朽传说。
一声凄叫把我从思古幽情里唤醒。寻声望去,石碑正北三四十多米处,一只灰黑色的鸽子在悬空挣扎。它大概要去水塘饮水,却撞入水塘边的“圈套”——一张几乎看不见的巨大丝网。救命!我和小刘疾步靠近“圈套”。我拿手机拍摄小视频,语音编辑“看不见的网,想救你真难”快速发到朋友圈,小刘从容的投入解救行动。鸽子剧烈抖动着,试图逃脱,一团浓血从尖喙淌出,眼里喷射出惊恐与绝望。小刘一边寻找丝网的纹理,一边轻轻对鸽子说话:“你不要动,不要动,我是来救你的。”
鸽子听懂了人语,果然静了下来。三十秒,一分钟······,四分钟过去,一个弱小的生命终于搭救了。鸽子被小刘捧到地上,稍作停顿,趔趄了几下,回首凝望了我们一眼,点了一下头,兀自飞走了。我们用目光送它一程,瞬间就不见了它的影子。我没能拍到它起飞的情景,发了一条“解救成功”的微信,赢得诸多朋友的秒赞。一位朋友得知解救英雄是位“八零后帅哥”,当即要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