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芬芳美丽满枝桠 又香又白人人夸
让我来将你摘下 送给别人家
茉莉花呀 茉莉花”
苏鹬的耳机里响着这首江南民歌,那是她最喜欢的歌,此时的她静静的躺在他的两腿之间,就像16岁那年,苏鹬第一次靠近她一样。
一 江湖岁月催人熟
很多人觉得苏鹬很屌,因为他是角头的儿子,做什么都前呼后拥一帮人,江湖地位爆棚。其实个中滋味如何只有苏鹬自己知道。
不错,他的老爸的确是最出名的“加纳仔”之一,当年的壮举轰动江湖,不然也得不到“万华教父”的名号,但是对苏鹬而言,顺哥做老爸是很失败的。在苏鹬快四岁的时候顺哥先打跑了他的妈,然后把他从外婆家抢出来,跟着顺哥走江湖。
十四岁,苏鹬在顺哥的打骂下混了十年,江湖岁月催人熟,何况是没有娘的孩子。苏鹬也算是见过各种世面了,赌场设局,叠马斗狠,书没有好好读,学没有好好上,道上的门道倒是精通。十年里顺哥不缺女人,他身边高频率的更换女人,对半都是酒家理容特种行业的,他们要么为了顺哥的钱,要么为了顺哥的势力,受得了打的,就挨的久一点,受不了的,跑了的也有。苏鹬青春期的心里曾经就觉得他的人生估计也是这样吧,直到顺哥把她带进了他的生活。
二 外省来的后娘
那天顺哥带了个外省女人回来,女人白白瘦瘦,也就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她听不懂当地的话,很多时候像白痴一样的站着。顺哥用蹩脚的国语介绍道:“衰仔,她是阿翊,以后就你后妈了。”
苏鹬瞟了她一眼,理都不理的掉头走了,阿翊看不出什么情绪,还是傻傻的站在那里。那晚上顺哥没少折腾阿翊,整个破木房子的墙都在摇晃,吵的苏鹬睡不着,直到顺哥鼾声四起,苏鹬还是两眼放光看着天花板。这个鸟天气,燥热燥热,苏鹬决定起来撒尿。
厕所的门虚掩着,苏鹬走近听到隐约的水声。从细细的门缝里望去,女人在轻轻的擦拭着自己的身体。女人虽然略显单薄,但是身材却很曼妙,在昏黄的灯光下,女人的肌肤像月光一样,闪着光芒。苏鹬看呆了,那如天鹅般细腻的颈项布满淤青,女人用破旧的毛巾很吃力的擦拭着,苏鹬觉得身体开始发热,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沉重,女人似乎听见了什么,回过头,正好看见从门缝里盯着自己看的苏鹬,惊得连忙关上了门,苏鹬也被这突然的剧变,吓得尿意全无,跑回房间,躺在床上,心跳的似乎要从胸腔里面蹦出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只记得那天夜里,好热,好热。
第二天起床去上学,苏鹬发现了桌上放着的清粥小菜,顺哥还在呼呼大睡,阿翊端出来煎蛋,让苏鹬吃完去上课。这是从外婆家出来之后,苏鹬第一次吃到算是正式的家常早餐,平时都不吃,或者随便拽点面包什么的。
苏鹬闷头吃饭,时不时偷瞟阿翊两眼,然后脑海里立即浮现昨夜的情形,只得埋头吃饭,任由两只耳朵燃烧。胡乱吃完,苏鹬就去上学了。背后传来阿翊清清脆脆的声音:“路上小心。”
三 十六的无花季节
苏鹬的生活开始变得有规律起来,早上有早餐,晚上有晚餐,脏衣服会被洗的很干净,熨烫的很整齐放在床头,家里也会收拾的很干净。顺哥不常回家,更多时候是阿翊和他独处。
他们之间的话多了起来,阿翊很厉害,可以帮苏鹬辅导功课,这点让苏鹬很是意外,渐渐的他开始打听起阿翊的事情来。
阿翊是外省人,过海嫁给了一个老荣兵,老头子好赌,把阿翊给了顺哥做还账。顺哥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让阿翊去外面做事还钱,反而带回家养了起来。至于阿翊为什么要嫁过来,没有人知道。
苏鹬的生活过得越来越正常,他很喜欢这样的感觉,直到十六岁那年,一切被打破了。
江湖夺位,顺哥被苏鹬的表哥做掉了,斩草除根,阿翊和苏鹬被表哥请去商量如何处理顺哥身后事,谁都知道,这是有去无回。虽然顺哥和苏鹬关系不好,但是毕竟是亲生骨肉,又相伴多年,悲伤的他被这突然的邀请,吓得惊慌失措。
阿翊整理了一下头发衣服,拉着苏鹬的手,跟着他们走了。来到表哥办公室,阿翊要求和表哥单独谈,苏鹬被带了出来,但是很多小弟看着他。多半都是之前对他前呼后拥的人,现如今却都在看管着他。
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阿翊出来了,她的左手鲜血淋淋,小指头和无名指被齐根切断,汗从她苍白的脸上顺着一缕一缕的头发滴下来。她笑了笑对苏鹬道:“没事了,我们回去收拾行李。”
是夜表哥安排人把我两个扔在了去南部的火车上。长长车厢里就他们两个人,苏鹬毕竟还小,突变对他而言太过迅速,等只剩下阿翊和自己的时候,他才开始后怕,眼泪控制不住的留下来。
阿翊把他的头揽下来,放在两腿之上,用伤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道:“恐怕你以后不能再姓杨了,我应承你表哥,我们改头换面,永不踏进TB,我的两根手指头留在那里,当我们的替身。他同意放我们一条生路。你以后叫苏鹬吧,和我一个姓好么?”
苏鹬的身体在颤抖,或许是伤心或许是害怕,阿翊俯下身子,轻轻在苏鹬耳边唱起了一首歌。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芬芳美丽满枝桠 又香又白人人夸
让我来将你摘下 送给别人家
茉莉花呀 茉莉花”
四 我不是你的儿子
记得那天晚上阿翊和苏鹬说了关于她自己的事情。她的家在江南,回城之后父亲和母亲离了婚,母亲带着她和弟弟相依为命。母亲总觉得弟弟是她值得依靠的人,所以家里最好的东西都是先给弟弟才轮到她。尽管她的学习成绩很好,但是母亲还是让她辍学,去工作贴补家用。
她在一家台资的工厂里做工人,每个月的工资母亲拿去了。她虽然觉得这样很不公平,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就当花钱,买耳根清净吧。
弟弟是聪明的,只是不在正途上。后来有一次,弟弟出了大事,需要很多钱周转。周围能借的能讨的,都跑遍了,还是缺很大的一笔。这个时候有老荣兵回乡要找老婆。母亲收了人家的彩礼,把阿翊嫁给了老荣兵。阿翊拼过,闹过,哭过,跑过,但是最终都抵不过母亲,嫁了。
来了本岛才知道老荣兵娶亲的钱全是借的。于是她除了要照顾年迈的老荣兵之外,还要努力的工作去还债。后来债没有还完,还被当做抵债的东西给了顺哥。顺哥虽然做人很粗暴,但至少在经济上不需要阿翊提供什么。再之后的事情苏鹬也都知道了。
他们逃到了南部,阿翊在一家种凤梨的农场里找到了工作,苏鹬本不想上学,但是阿翊坚持,他也就去了,现如今他们真的是相依为命了。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苏鹬就到了18岁。这两年里虽然他们过得很辛苦,但是彼此都很快乐。苏鹬已经长成了大小伙的模样,高出了阿翊整整一个头还多。阿翊也在每天艰苦的田间劳动和日晒里,变得壮实了起来,古铜色的肌肤透着健康的红,身体鼓鼓的,乳房有时候像要跳出来的兔子,腰肢还是那么纤细,臀部却丰满的像水灵的蜜桃。
无数个夜晚,苏鹬的梦里,他不可描述的对象都长着阿翊的脸。朝夕相处,阿翊也对苏鹬亲近起来,偶尔会弹他的额头,气急了也会拿着棍子追着他满田野里跑,只是在苏鹬每次想静静的和阿翊诉说这种情愫的时候,阿翊都找借口跑开了。
在苏鹬和同村少年一起服兵役的那几年,他们也都会写信打电话话诉说彼此的境遇。苏鹬兵役结束的时候,阿翊甚至跑去了部队去接他。
她变得更加有女人味道了,乌黑的长发随着海风飘着,碎花的连衣裙,在风里散发着干净的阳光味道。部队的磨练让苏鹬也变得更加强壮结实了,看见阿翊,一个健步就把阿翊抱进了怀里。战友们打趣起哄,同村的战友马上制止道:“表闹了,那是他妈妈啦。”苏鹬狠狠的回了一句:“我不是她的儿子。”
五 飞鸟与鱼
回去南部,阿翊已经不在农场做事了,因为有知识,在乡里做了一个小文员。也不在工寮里面住了,租了一间简单的日式小屋。她为苏鹬准备了干净的房间和和床铺。安顿好了,阿翊就去给苏鹬做饭。
苏鹬看着阿翊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突然按耐不住,从后面将她抱住了。阿翊被这个动作吓到了,僵在那里,不敢动。
“我好想你,你造么,在部队每晚我都梦见你。”
“别闹,放开我。”
“不放,我没有在闹,我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
“你这样我没法给你做饭,炉子上还煲着汤呢。”
“你每次都躲,我这次不给你跑的机会。”
“你放开我,我是你后妈,你不能做禽兽不如的事情。”
“大我四岁的后妈?你爱顺哥么?那么多年,你就真的只当我是顺哥的儿子在对待么?我不是你儿子,也不想做你儿子,阿翊,我想做你的男人。”
说着苏鹬就在阿翊的脸上脖子上疯狂的亲吻了起来,阿翊拼了命的挣脱,甩了苏鹬一个耳光,夺门而出。
苏鹬等了一天,阿翊没有回来;苏鹬等了一星期,阿翊没有回来;苏鹬等了一个月,阿翊没有回来,苏鹬等了一年,阿翊还是没有回来。苏鹬决定不等了,出去找她。
找了五年,找了十年,苏鹬从一个人找爱人变成了两个人找母亲,又从两个人找母亲变成了三个人找奶奶,今年年底,就会要四个人找了。
时间果然是一味良药,它不仅仅可以治愈,还可以发酵,年轻的情愫经过时间的发酵,变成了脑子里心里不能和人说的一段故事。
那天里长带警察来让他去认尸,在东部一间医院太平间里,他们重逢了。阿翊因为车祸,去世了,大体经过修补不算难看,她又回到了第一次见到时候那样的瘦小,身上有多处的伤,露出袋子的部分在无影灯下,泛着惨白的光。
苏鹬点了点头,很平静的认了尸体,他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哭,就是胸口憋闷的难受。警察和他一起出去抽了跟烟,苏鹬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自己的,警察说死者的贴身衣袋里放了张照片,手续办完你领遗物时候就看见了。
签字,火化,领遗物,拿赔偿款,按照程序流程走,倒没有什么太复杂。此刻苏鹬抱着阿翊的骨灰坛,坐在返程的火车上。她就躺在他的两腿间,就像第一次在南下的火车上他躺在阿翊两腿上情景一样。窗外的晚霞烧的通红,苏鹬衬衣口袋里静静躺着一张泛黄的相片。相片上是一对年轻的男女在凤梨田里的合照,他们紧紧靠着彼此,笑的很开心。背后有一行娟秀的字“吾爱——苏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