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很久很久没有去过人多的地方了,胡子这样想。
胡子是他的外号,可是他的脸很干净,没有一点胡子。小时候就有人这样叫他,就像叫一个小乞丐一般,带着怜悯的目光,和一种施舍完的满足感,温柔地叫着“胡子”。
大街上人很多,似乎所有的人都很冷,手都揣在兜里,低着头,脚步走的很急。
抬头看看太阳,胡子感觉自己额头冒出了汗,细细密密的汗珠,他不敢伸手去擦,这天气,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热了。
他从一个人的旁边路过,就肩膀蹭着肩膀,冷,那人的目光冷的凌冽。
胡子不由得缩了一下脑袋。
漫无目的的走,很久很久没有去过人多的地方了,胡子不知道自己去哪里,去干什么。
迷路了,对。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脑袋里昏昏沉沉,全是冷冷的目光,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
胡子走得累了,脚不听自己的使唤,一辆辆汽车呼啸着,带着“毒”铺面而来。
他蹲下来抱着自己的脑袋。
“胡子……”
“嗯。”
“胡子……”
“嗯。”
“胡……子……”
“嗯……”
梦里真的很暖和,胡子做了一个梦,从高高的地方掉下来,摔得他眼泪掉了下来,流到嘴里,咸咸的。
他周围所有的人看着他,目光中带着关切,询问着:“啊呀,你从哪里来啊?”
我应该是从哪里来的啊,胡子思索着:“我从天上来。”
“啊呀,天上来的人呀,快过来坐吧,你的脸都冻青了。”有人这样说的,有人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路边的木桩上。
“天上可冷了呀……”有人思索着。
胡子揉着肩膀,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痛的厉害。
“天上冷。”
没有人说话,周围没有一点声音,胡子突然想起一个词来形容,“寂静”。
隐隐能听到鸟的叫声,对,是鸟的叫声,很清脆,还有水流过的声音。
“我口渴的厉害……”应该生病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吧。
有人匆匆忙忙的接了水,一个瓦罐,粗糙的瓦罐。
“喝吧,喝吧,请了大夫呢,你不方便动,他马上就来瞧瞧你。”有人抚着胡子的背。
水进了喉咙,身体突然又是自己的身体了,胡子扭了一下肩膀,没有刚才那么痛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地上啊,你从天上来到地下了呀。”
胡子想起来了,自己好久没有来过这么多人的地方了,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悄悄地把手伸进口袋,闭着眼睛。
许多人忙乱的在周围团团转,胡子感觉他们给自己挪了个地方,有太阳。
闭着眼睛,他能感觉到暖暖的。
他感觉自己的额头又有汗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从额头流下来,从鼻尖流下来。
是热了,这下他明显感觉到了,是热。
等了半晌,胡子伸出手,想擦已经流进脖颈的汗。
远处来了一个大夫,背着大大的药箱,嘴里喘着粗气:“病人在哪里?”
有人带着他到胡子这边,大夫蹲着身子,握住胡子想要去擦汗的手,指头轻轻搭在胡子的手腕:“怎么这么冷。”
胡子猛的想抽回手,大夫力气太大,没抽出来。
“问题不大,病人因为摔得严重,外加身体太虚弱了,遍体生寒,需要好好补一补身体,这段时间你们要照顾好他。”大夫随手写了一个药方,交给胡子身边的人,转身走了。
一群人又七手八脚的把胡子抬到屋子里,有人点着了炉子里的火,有人去厨房给胡子煲汤。
胡子躺在床上,感觉到了热,他很久没有来过人多的地方了,他的额头上又有汗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他不敢伸手去擦。
“有人倒在地上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尖细的声音,在人群里格外的刺耳。
路过的人围城了一个圈,拿起手机拍了照片,拍了视频,然后带上一行文字:走在路上,突然有人摔倒了,好吓人。
“怎么回事啊,天气这么冷,他怎么躺在这里?”一个男士裹了裹自己的衣领,遮住了自己的脸,仿佛周围的风好大。
一位女士穿着丝袜,身上穿着棉袄,手里拿着刚刚发了视频的手机,一声声的铃声传过来:“这人刚才还好好的呢,我就在他旁边走,好好的就倒下了。”
“啊呀,能不能把他搬到那边墙角,躺在这里挡着路。”一个带着金边眼睛的人从车上下来,嘴里吐了一口唾沫。
“终于有人要把这人搬走了,挡了半天了。”穿着丝袜的女士用没有拿手机的一只手遮着鼻子:“臭死了。”
“这位老哥,你让手下的人把这人赶紧搬到那边吧,这天气这么冷,躺在路中间也不是事。”那位男士把衣领又提了提,双手插进裤兜。
“你们不搬走他吗?我还以为你们是家属。呵,都不认识。”那人摇了摇头,抽出一支烟,扶了扶自己的眼镜,镜边在太阳下反光:“这天气还是太冷了。”说完坐在车里走了。
男士又提了提自己的衣领,双手揣在裤兜里,这天气,太冷了。
女士见没人再说话了,扭着屁股,婀娜的走远了。
“有人躺在这里,冻死了吧……”
“昨天就躺在这里了,天气这么冷。”
天气这么冷,路中间是躺了一个人,他的脸色冻得发紫,面上有痛苦的表情,一只手仿佛要伸向额头一般,僵硬的举着,嘴大张着,仿佛要说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