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爷年轻的时候,娶过一房媳妇,后来生孩子难产死了;而三爷爷在战争年代,瘸了一条腿,后来一直没有成家。他们两个老头子就住在老房子,一直生活了几十年。在我上小学的时候,两个爷爷年纪大了,行动有些不方便,我爹开始照顾他们。从小羡慕别人有爷爷奶奶的我,也多了两个爷爷。
两个爷爷没啥经济来源,家里也没什么稀罕东西。唯一有的就是逢年过节别人送的鸡蛋,所以我也就有了吃不完的鸡蛋。每次爷爷都会打上两个鸡蛋,放在油锅里煎一煎,油乎乎、黄灿灿的,口水总是会流很多。但是爷爷年纪大了,有时候盐放多放少没有数,我就会说爷爷,鸡蛋里面不放盐的。爷爷说乖,不放不放。可是一转身,我就看见他偷偷地抓了一把盐。我不开心的嘟着嘴,爷爷说不放盐的鸡蛋是不好吃的。
爷爷家的院子里种满了枣树。每年枣子熟的时候,两个爷爷就在地上铺好麻袋片子,我拿着竹竿,爬上树,摇摇晃晃的把枣打下来。秋天吃不完,爷爷就把枣子晒起来,到了冬天一把一把地往我口袋里塞。
初中的时候,村里谣传说两个爷爷活了大半辈子,估摸有点钱,再加上老房子,怎么着也是挺值钱的,真是便宜我爹了。伯伯叔叔听得多了,看着爷爷们年纪大了,活不了几年了,就开始挣着抚养了。我爹说:“这阵子就不要去爷爷家了。”
一个多月没有去,爷爷倒是托村里一起玩的孩子,给我捎来了几个煮熟的鸡蛋,还让同学跟我说:“思思最近不来,鸡蛋都快放坏了。”不懂事的我啥都没说,拿起鸡蛋就啃了几个。后来不知道是想爷爷了,还是想鸡蛋了。走到老房子门口不敢进去,又想进去,来来回回好几遍。不一会爷爷出来了,招呼着我进了屋。忙活了大半天,爷爷没有给我煎鸡蛋,而是炖了一锅鸡肉。
初二的时候,二爷爷在院子里劈柴烧火,一下子晕倒了,医生说是脑血栓,年纪大了,也不好治了。医疗费高不说,瘫在床上还需要专门的人照顾,这个重担又落到了我爹身上,我又开始天天地往爷爷家跑。三爷爷照常给我煎鸡蛋,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照顾照顾二爷爷。二爷爷意识清醒的时候,会跟我说说话,比平时话多了很多。在说不出话来的时候,看到我就会指指放鸡蛋的盒子,做一个吃的手势。
二爷爷没有熬过我初二那年的冬天就去世了,老房子里只剩下了三爷爷。三爷爷瘸着一条腿,会给我讲很多战争年代的故事,说起自己的二哥,也是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我很乖巧的听着,偶尔眼睛里也噙满泪水。三爷爷煎鸡蛋越来越没有数了,我开始说爷爷鸡蛋别忘了放盐哦。爷爷笑笑说好的,好的,可要么就是忘了放油,要么就是忘了放盐。
三爷爷在半年后也去世了,院子里的枣树因着没人搭理,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可是我明明记得三爷爷对我说“你二爷爷保佑我呢,我得看着我们家孙女上大学,做大官,我可还不能死……”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还是没有了爷爷。
现如今,我28岁了,两个爷爷走了也有10多年了。可我还是经常做梦,梦到老房子,老房子里是爷爷煎的鸡蛋。有人说总是梦到死去的人,是因为死去的人在惦记着活的人,希望活着的人好好活着。我想借着这篇文章对爷爷说,我很好,只是还没来得及给你们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