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四月,雨水总是千姿百态的,时而狂风暴雨,时而细雨绵绵,总之,大地与天空全部退出了舞台,只有雨,也只能是雨,在主导着这一场场人间之歌。三毛第一次来到江南时,就被这江南的美丽所吸引着,跪拜在地。
而我要怀念这样的一个人,怀念她的那些故事,恰好需要的,就是这样的氛围。
小学的时候,就开始读三毛的《撒哈拉沙漠》,后来上中学后,把《雨季不再来》,《梦里花落知多少》等等,全部读完。书中大部分情节,好些都遗忘了,而唯独牢牢记住了的,便是三毛的那一份情怀,骨子里那股流浪的基因,就在我顺着字里行间读的时候,牢牢种进了我的生命里。
那会,白天看三毛的书,夜里做流浪的梦,几度想自己快些长大,好背着一个包,留一头乱糟糟的长发,就这么放荡不羁地去流浪,那时,对未来唯一的期许,就是流浪。可是那时候呢,到底去哪里流浪,我一定是不知道的,只知道,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记得看三毛的书,也是在淅沥沥的雨季里,蒙蒙细雨,遇见玻璃窗冷却下来汇成一股水流,从上端缓缓倾斜着流下。我最喜欢躲在靠窗户的位置上,一面紧贴着墙壁,感受着即将散去的冬日寒意,一面看着三毛流浪的故事,安抚我那颗躁动的流浪之心。
书里,我看到三毛在荷西死去的那一天,冥冥之中,似乎有所感应。她那天慌慌张张,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很多小事都做不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结果夜里荷西没回来,潜水公司派人来找三毛,紧接着,三毛就预感到出事了,荷西最终还是沉进了大海的最深处,连着他与三毛的所有牵挂和几年的婚姻生活,就这么嘎然而止了。
那时候,她写自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不晓得如何过接下去的生活。于是她搬离了撒哈拉沙漠,回到台北。在父母的身边,她仍旧未能释怀,看到一张旧照片,路过某处熟悉的地方,泪就忍不住流了出来,痛苦不已。她一边追忆着和荷西在一起的一切,一边又不停从内心呐喊,试图唤醒沉睡的荷西。
她几次写到,想着自杀来了结自己,然而转身望见父母,姐妹们,还是没有办法横下心,因此接着不停写作,不停尝试忘记,希望能终止心中的伤口。然而,最终,思念的洪水还是太满了,一下就漫过了心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她终于在独自苦苦撑了十二年,终于,厌倦了一切。
于是,在那样的日子里,早晨和过去的每一个早晨一样普通,护士来到了三毛的床前,却不见三毛的身影。她想着应该是去洗手间了,随即往洗手间方向走去,唯有心中一丝疑虑闪过,为什么洗手间会这么安静,风轻轻刮过门外的树叶,窗户半开着,时不时有几声鸟鸣。
护士也没有多想,应该也是心情愉悦地,想要快点见到三毛,于是,她轻轻附上那个掩盖的门,正准备询问,门顺着刚才的推力,缝隙张大了,只见,赫然一个人吊在那,没了呼吸。连接横梁与人的,是一截长长的丝袜。
那一天,是1月4日,三毛挣脱了所有的束缚,终于离开了。
那个曾经写下:“你若盛开,清风自来”的女子,她自己固执地不愿意盛开,在荷西之后,她意识到,世间再也没有能懂她的人,因此,她的内心惶恐不安,不知道在这个世俗的世界里,活着是为了什么。
又或许,她在漫长的十二年里,尝遍了孤独的滋味,经历了情感上的跌宕起伏,还要忍受着身体上的煎熬,她想着,已经过了十二年,够了够了,该回去有荷西的家,做饺子给他吃了,这么多年,他估计馋得慌了。
她应该一早就知道自己的宿命的,不然何以写下橄榄树: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当尘世间值得留恋的人或者某些情感不在时,三毛知道,她必须回到远方,回到梦中的橄榄树下,用一种很特别的方式,继续流浪在这个世间。
……
关于1991年,三毛的逝世,种种猜测,都已经于事无补。
重要的是,她的撒哈拉沙漠,她和荷西的爱情,她用一条丝袜结束自己的生命,她的一切,都刻在人们的记忆里,令人每回味一次,就可以生出无限的情怀来。
而我缅怀三毛的,恰恰就是一份纯粹的情怀。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