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落笔的前一刻我还在认真谋篇布局,主标题“我是如何沦为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的”,副标题“一个体制内管理狗的深度自白”,预备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层层剖析体制弊端,以我个人认知标准和行为准则的变化为线索,深度控诉我所受到不公正待遇。然而,在我追问了自己三个问题后,想法彻底改变了。
第一个问题:什么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钱理群老师在多个教学和科研场合都曾发表过关于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的论述,他编了一个小故事(谁知道是不是编的)力图说明什么是他所定义的人群:课堂上,一个男生或者女生坐在第一排,认真听讲,并随着讲授内容立准确回应,时而微笑时而点头,恰到好处,下课后当面赞美老师内容精彩,说的有理有据,纵然早对溢美之词有所免疫也无法抵挡,好感与日俱增。不过几日,该生随即提出即将赴美求学希望老师写封学术推荐信的请求,欣然同意满足其要求后,该生销声匿迹。
我旗帜鲜明地认同钱老师的定义:这样的利己主义者,高智商,世俗,老道,善于表演,懂得配合,更擅长利用体制达到自己的目的。但除了这些,我还要再附加一些条件,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从形式到本质与利他主义相对立。当个人利益与公共利益或者他人利益相冲突时,个人利益是优先的考虑对象,甚至可以不择手段,无原则,无底线。
第二个问题:我是不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已过而立,感性有余,成熟不足。对生活,对工作,对人生状态和精神世界都有一大堆的槽要吐,对比周遭,时常感到落差和羞愧,又常常用一些不如己的个案宽慰和劝解自己。不知不觉中,我已从奋力奔跑转而闲庭信步,且看不得仍在奋力奔跑并远远把我甩在身后的人,把他们得到的资源和成功归于幸运或钻营,把他们定义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显然,我混淆了概念,善于利用体制达成自己的目的就一定要受到道德的批判吗?利己和利人不能统一吗?当利己与利人冲突时,唯有利人才是正义的吗?钱老师的“精致”和“利己”是站在他人利益的对立面的,否则最大效益的发挥和发展自己何错之有。
好吧,我必须承认,我不仅不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而且也不是纯粹的个人主义者,我的改变是,不再与体制对抗,不再与自己较劲,没有放弃原则,却早就停止努力,思维已然进入easy模式,还在天真的幻想幸运的降临。在这种冲突和矛盾下不断被同化,不断被边缘。
第三个问题:我要不要成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要回答好这个问题,必须首先扪心自问,我想要构建的理想生活是什么,我预备用什么样的方式实现理想的生活。
这是一个简单的生活常识,也是一个复杂的哲学命题。如同你进嘴的饭菜,是理想生活的重要内容,也是人生哲学的关键组成。
不得不承认,体制的“坏”罄竹难书,那为什么还有数不尽的生灵前仆后继蜂拥而至?体制内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人群:第一类,官二代、富二代,父母安排一个稳定的单位,声誉好,社会地位高,有所求的跑得快,无所求的活的滋润;第二类,靠着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谋得一席,天生懂得钻营,善于钻营,迎合体制的需要强势发展自己或谋取实惠;第三类,通过努力的个人奋斗终于拿到一张体制内的入场券,将学生时代的单纯、热情、执着也一股脑的带入工作。第一类人先天拥有更好的资源,第二和第三类人群之间相互转化,逐渐开辟地盘,获得话语权的成为体制内的中层管理者,而那些惊觉游戏规则已发生巨大变化又无法适应的只能沦为吐槽党,既无能力离开,也无决心改变。恐怕奋力吐槽的是体制内的第三类人,只得到了入门级的“好”,那么得不到的当然不好。
对于列属第三类人的我来讲,体制内的理想生活应该是,充实的工作,丰盈的内心,不断被肯定被激励的物质和精神反馈。要实现这样的理想生活,我当然不能成为没有立场和原则的精致利己主义者,外圆内方,用生活的智慧化解工作的难题,当然最最关键的,发展自己永远是硬道理。
最后用马克思在他17岁写的论文《青年在选择职业时的考虑》的激励自己:
如果我们选择了最能为人类福利而劳动的职业,那么,重担就不能把我们压倒,因为这是为大家而献身;那时我们所感到的就不是可怜的、有限的、自私的乐趣,我们的幸福将属于千百万人,我们的事业将默默地、但是永恒发挥作用地存在下去,面对我们的骨灰,高尚的人们将洒下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