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织布来我耕田

大黄来上海快一年了,起初在外环以外一个新入住楼盘沿街商铺开了个小理发店,房租省了,客人太少,也许事先估计到这一点,等着熬出位的那一天。他给小店起了个名字“时光倒流”,时光不能倒流到广州,时光要在这里倒流到哪里?

想起在广州的美好日子,十几岁从湖南老家出道学徒,一路待过几家美容店,看着人家生意越来越火,拉上几个小伙伴,开了家小店。这个店原来是他一老姐开的,赶上她嫁了人不做了,正好接手。街口就是一家五星级酒店,街后面是几个老住宅区,小饭馆、服装店、美容美甲店一个挨一个。老姐和他同乡,比他出来还早,有个靠得住的同乡老弟,她不想再费事打理小店。老姐有个妹妹小玉,一直跟在她身边,天天在店里打下手,给客人洗洗头,扫扫地,收收钱。姐姐进进出出,跑前跑后,妹妹比较没声响,却看上了这个同乡学徒老大。大黄顺其自然,不知不觉间,两人出双入对。老姐没有反对,小妹不能一直放着不动,总得有人搭理。看着大黄不像那些成天出去滚的小弟,七搭八搭不着调,老姐心里有数。不要像自己,过去认错了一个郎,浪完了就留下个发廊,还好啦,起码留了后手,不至于一无所有。

街前的大酒店生意好,楼下配套服务更好,美容店生意跟着好。很多上班的小姐都要到这里先打理一番,整好了重新上阵。两个小伙伴猴仔和马仔鞍前马后帮大黄打理小店,经常跟她们拉拉扯扯,有时还一起出街。大黄提醒他们别玩过头,他们就说,大哥,你有了小玉还不要我们快活?大黄没办法,不是小玉放不住,是怕自己守不住。既然如此,还是早点结婚吧,省得老姐看在眼里不放心。

自从接了这个店,就要有老板的样子,总得有个老板娘压阵,当然还得自己动手做几个重点关照的客人,再带带徒弟。那次趁过年回去和小玉办了喜酒,很快没两个月,小玉的肚子渐渐大起来,挤在出租房不自在,就回乡下生孩子去了,放着大黄一个人独守空房。

这时候发廊又来了新面孔,一个叫阿艺的女孩常来他们店,她和几个姐妹在前面的大酒店上班,一开始不熟,后来经其他人介绍到这里。大黄的店很对她们的味儿,住在后面,到前边上班,实在太方便了。阿艺看大黄做事沉稳,对来来往往的小姐从不多看一眼,手艺也不错,每次她来都点他吹造型,两个人对上了眼。阿黄也格外用心,两个人从来不多说什么。她进来一坐定,只凭他的手在她的发间翻飞,顺畅柔和。有时嫌小弟手法不到位,自己上来又洗又按,他无意轻触她的头皮,她竟然突然有些来电发麻,期待再次接触。等他的手触到她颈部肌肤时,阿艺心里一颤,微微抬头看一眼镜子里的影像,阿黄的手指和梳子还在搅动,好像发现了她注视的眼神,问道:

“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

后来他告诉她,他的手指感觉到她在看她,似乎有电流从她头皮流到他的手指上。换做其他女孩有反应,他会开玩笑,舒服吧,给你好好按按,去你的!给你老婆按去吧。人家上班也不容易,花在头发上、脸上和身上的功夫伤的都是钱。来钱快,往往去的更快。

好在阿艺的五官周正,线条明朗,仅仅靠化妆已经就够吸引眼球了。她的两个要好的姐妹要么修眉、开双眼皮,要么天天喊着要隆鼻、丰胸,挣点钱就使劲糟蹋自己吧。

“还是天然的好,不会让人瞎想。”大黄含蓄地说。

“可都觉得要让人看得爽,不是吗?”阿艺说。

“我得回去问问我老婆,不知道她喜欢哪样。”

“矫情!眼不见,你的手没感觉吗?!”

大黄发现与她说话点到即止,之间隔着层纱而不是窗户纸,不用看就明白,说话像挠痒痒。以后几次,他们就这样又挠了几次痒痒,痒到不过瘾。

当他在自己和小玉的出租屋里抱住阿艺的时候,那双天天于秀发间穿针引线的手游走于她的全身,她哎呀连连,敏感异常,真假难辨。

“你肯定是你们那儿的红牌吧?”她饱满的身材比小玉更温润,他的手触发了一个个暂闭的开关。

“你怎么知道?”阿艺怀疑他去过。

“我瞎猜的,我再怎么也舍不得到那儿花钱。”

“是你家小玉看得紧吧,别操心,都是生意吗。”

大黄也只能随她说了,各自的生意只有自己明白。他们在一起的次数并不多,大家都忙着挣钱。一般都是阿艺来找大黄,大黄并不主动。她们下了班经常也要应付客人,每个月休息几天,有时还感冒发烧,为好得快就去医院吊水。她最贴心的姐妹灵儿常来撩他,她一个人来美容店的时候趁阿艺不在说两句骚话,说阿艺又去找什么人了,大黄只当没听见。大哥,我那儿今天没人,你来不?大黄没理她的疯话。阿艺最忌讳她的人跟自己姐妹来往,好像抢了她的生意。灵儿不仅听她说过狠话,还被她发狠爆喷过。那又怎么样,大黄不以为然,他并不是被吓唬到,只不过不想多层麻烦。

广州这么好做生意的地方,大会小会常年开会,大酒店服务齐全,不开会都住满。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鼎盛期过了,应了那句话,凡事盛极必衰。歌舞升平朱门酒肉,几次风向变化,大酒店照开,配套服务开始关门。大黄的小店也像一夜被风吹了,女孩鸟兽散。那边酒店生意不能做,他的生意也不好。哥几个商量不能等下去,老姐也建议他北上换个地方做。小玉你就别管了,先在家待着,反正你在外面哪里都一样。老姐见多识广,凭多年飘的经验,大黄肯定要听。猴仔马仔无所谓,到哪里都是混,混不下去回老家去娶媳妇。没钱回去娶个屁,大黄冲他们喊,别说养儿子,自己都不够活。你有儿子要养,我们就一张嘴好办,不养人还不行吗。那你妈不养啦?!

那一阵子正好小玉带着孩子过来,他也实在脱不开身,偶尔也到阿艺和灵儿租住的地方小聚。灵儿说阿艺从来不带男的进屋,也不让她带,言语之间似有不满。大黄经常带些好吃的堵堵灵儿的嘴。小玉发现大黄不似以前那么热乎,一开始以为带孩子给搅和的,想想不对。她经常去店里看看,听马仔猴仔背后嘀咕些什么,感觉有猫腻。便跑到老姐那儿,说大黄对她很冷淡,是不是外面有人,老姐没在意,说来店里女孩儿多了,发型师被人看多两眼生意还好呢。

有天灵儿一个人溜达过来,猴仔过来帮她搭理。碰到小玉,她一时来了精神,老板娘长老板娘短的,突然问到怎么老板不在?小玉也就觉得她和猴仔近乎,并不清楚她和阿艺的关系。猴仔生怕她露出些什么,帮她又是洗又是按又是吹。

“玉姐,最近你来了怎么黄哥老不在?”

“灵妹真照顾生意啊,平常黄哥老提起。”

“我刚出来在门口还看到黄哥了呢。”

“别废话,老实呆着。”猴仔贴着灵儿耳朵说,“你缺心眼儿啊!”

小玉听出来点味道,踢了猴仔一脚,掐着灵儿的耳朵,要她带路,把大黄和阿艺堵在屋里,抓了个现行。当面大黄没说什么,小玉也没跟他闹,争风吃醋的事他们都见过太多。小玉扯来老姐发泄,晚上店门一关,老姐把大黄臭骂一顿,假装扇他一耳光,安慰小玉说你生孩子不在这么长时间,男人偶尔守不住,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不还要和你过吗,又没跟那妮子跑了。小玉想想老姐交往过的那些男朋友,类似的事不是没见过,在店里见到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找到个靠谱些的老公不错了。

“你没事找事非要捉奸在床啊?狗血剧没看够!”老姐瞪着眼睛喷道。

晚上回到家,大黄主动求饶,说为了发廊生意,搞好关系可以让人家多拉些客人过来,没当什么真。你就一配种的猪,见母的就上啊?小玉话一出口想收又收不回来。我就一头猪也只能在你这儿下种啊,玉妹,呵呵!

接着又和小玉温存了一番,千说万哄,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开店选点最重要,贪便宜不行。这个新小区炒房人多,入住率很低,一天没几个客人光顾,有时甚至整天没一个客人。熬了半年,心急啊,大黄只好把猴仔和马仔打发回去,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接小玉和儿子过来住。再没客人没法混,还不如广州,多少能维持。

终于等来不远处地铁站上盖的MALL开张,MALL里的租金太贵。大黄在商业中心后面步行街找到个小门面,是几个小区进出地铁的必经之路,他两个月前就看上这里。脑筋一转,行动跟上,赶紧搬,等人流旺起来再租就贵了。前半年赔进“时光倒流”的钱指望赶快赚回来,他把店招改为“发彩炫艺”。又熬了几个月,客流量终于上来,往日广州的景象又回来了,周末都要排队,把猴仔马仔招回来都应付不过来。当然,这里没有大酒店,没有配套服务,没有发间粘腻气味冲人的小姐小妹。

黄哥,运气来了什么都挡不住啊,猴仔马仔哥俩感激的不得了。你们忘了这一年多都一直点儿背,没等死就不错了。广州没死,到上海更不能死了,哥俩很来神。

岁末年初,大黄总算挣了点钱回去过年,等他初一、十五一过回到上海,小玉来电说她又有了。嗨,女人啊,还得在家生孩子好,大黄想,跟出来只会多事。说实在,他还是挺在乎小玉的,尽管跟阿艺有那么一腿,谁能一直守身如玉?街上“衰男”横行,大众明星、公众人物都如此,何况他们这些靠“手艺”吃饭的男女?

他没在乡下盖房子,和很多人一样,在父母老房子边上翻建了两间屋子给母子两个人住,跟父母在一起好照应,等多挣点钱到县城边上再买套商品房,以后儿子上学读书方便。也许这才是他真正的家,广州和上海再好,都只是“揾食”的舞台,每次出来都像化了妆上镜演戏,变成另外一个人。回到家,再怎么简陋,有老婆孩子要养,有父母要照看,有亲戚来往,有一亩三分地要种,打打麻将,喝喝小酒,够了。

猴仔最近又不安分,老往外跑,深更半夜也不回来。你出哪桩子事啦?没啥,跟人打牌。你挣多少钱够你输的?她们三缺一,陪他们玩玩。哦,她们,谁啊,是你爸还是你妈呀?都不是,是姐和妹。还真有你脸!你把她们睡了?还是你被人家睡了?大哥,别说这么难听,睡一个就不错了,三个睡不过来。不过有一个你睡过的。

“TM的,难怪你躲躲闪闪的,不打你还不肯说。”

“我不就一个相好的吗?她们最近过来在街那头开了两家服装店。”

“你说你广州那个灵儿?他们姐妹都过来啦?”

“是啊,我没敢给你说。有人出地方给她们开店。”

“你不跟我说,你想跟谁说?等你嫂子生了你再跟她说?MD!”

“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有那么巧,躲都躲不过去。”

“会你个头,这可不是广州,想发财啊,你老老实实给我做,被给我生事。”

阿艺先听灵儿告诉她大黄也在这里开店,那是服装店开张以后的事。私下里灵儿和猴仔一直有沟通,只不过两人谁也没跟自己人说。自从广州生意没了,又出了小玉的事,她们先回老家待了一段时间。后来阿艺的一个朋友约她到上海来玩,她感觉可以做点小生意,从广州进点货到这边卖。这个朋友的朋友正好买了几间地铁商铺一直空着,就便宜租给她们。

我们靠手艺挣钱,跟她们做生意挣钱不一样,大黄告诫道。原来她们不也靠“手艺”挣钱吗,怎么都在广州混不下去了?马仔有些好奇。你懂什么,这叫“服务业”,你服务我,我服务你,互相服务。那没了生意,找谁服务去啊?你TM还懂点歪理啊!跟我搅。

知道这事后,大黄头几天上班有意从街那头经过,想看看有谁在,可就是没看到熟悉的人。他下决心走进“锦衣秀”男装店,没有客人,也没见到看店服务员,柜台上留了个电话,说有事联系。他看了下对面女装店,倒是有几个人。这时他看见灵儿锦衣秀女装店走过来。

“哟,黄大哥,好久不见啊,”灵儿好像并不待见大黄,“你找人啊还是看衣服啊?”

大黄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心里那个梗还在。

“我们艺姐今天不在,到广州进货去了。”灵儿接着说。

“生意还好吧?听猴仔说还不错。”大黄想缓和下气氛。

“托你的福,还不错啊。”

“要托你们的福,”大黄发觉说错了,“原单广东货在这还是很好卖的。”

“这儿不比广州啦,有一单做一单。”灵儿笑了。

“你们一下开两个店是不是多了?”

“我们家老大说了,男人陪女人逛街顺便自己也买点,让你跟老婆挤在一个女装店多不爽。”

“挣一份钱就变成挣两份的,这想法有创意,你们家阿艺很行。”

“不行我们也不会跑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了。”

大黄回到自己的店,在门口看见猴仔和马仔在抽烟,还没开张。看到大黄从那边走过来,眼里不怀好意。早上客人总归少的,估计服装店也是如此,想要碰到阿艺也只有下午或晚上了。

“别抽了,进去干活。”

再见到阿艺的时候,那天阳光正艳,她一身白色连衣裙,站在店门口。大黄没见到一点广州时阿艺的影子,原来自己还是个发型师,而对方已然脱鬼换胎出道成仙了。大黄突然觉得自己矮了阿艺一头,好像不认识了一样。在广州的时候没有过这种感觉,那会儿店里店外,街头巷尾,大哥小弟伴着一群小姐,好不自在风光。她们在大酒店上班,人模鬼样,不像打了鸡血就像打了狗血的台上明星。时过境迁,南风吹到了东边,金风飞舞,买卖常驻。

“怎么没看到你们到我的小店做头发?是不是有意躲着我啊?”大黄见到老相好,似有千愁万恨欲说还休。

“没有啦,我住的楼下就有一家发廊,方便,还便宜。”阿艺眼神无动于衷。

“下次过来吧,给你们免单!”

大黄不记得阿艺笑的样子,以前化浓妆看不出来,现在没化妆却显得那么柔和。他们互加了微信,看到她发的全是各类箱包服饰,还自己上阵装模特,样子不比时装杂志差。他没事就翻出来看,越看越着迷,靓丽妩媚百变多姿。抬起头来,才想起来这里朋友圈都是生意圈,“南飘”的时代结束了,又开始“东飘”的日子了。

这边发彩炫艺,那边锦衣秀,发彩炫艺不分男女,锦衣秀却有男女之别。男装部生意冷清,阿艺舍不得多顾个人看店,几个人秀男修女两边跑。猴仔马仔哥俩不时过去赞助下,也算帮人家撑撑门面。

上次邀请之后还不见阿艺过来做头发,倒是灵儿没皮没脸得经常过来,猴仔也不避嫌,大黄从不说什么,不就小弟小妹折腾点事呗。他们俩总觉得大黄和阿艺之间有什么结没解开,上次捉奸的事也都是灵儿捣的鬼,不关阿艺什么事。灵儿当然清楚阿艺这边“有人”,那又怎样,在她看来有一个人跟有几个人没什么不同,都是生意吗!那时也不知哪根神经错了被小玉扯去捉的奸,不就是干那个事吗,哪有那么嫉妒,猴仔也不过是她的其中之一。到底结了婚的不一样,你的我的都煮到一锅里去了,没劲!

“猴仔,哪天你娶我呗。”猴仔边吹风,灵儿边说。

“我娶不起啊,怎么办。”

“那你嫁给我,好不?”

“得问我妈愿意不愿意。”

“我跟你妈说去,我可是当真的噢。”

“我没当假,就等你这句话,立马回家办喜酒。”

这天晚上十点多,大黄最后拉下发彩炫艺的卷帘门,又看看锁好了没有。然后,他不自觉往锦衣秀那头走去。锦衣秀女已经黑灯了,只有锦衣秀男还亮着,难道还有客人?等大黄走过去的时候,有个男的正走出来,好像脸色不太好。等那男的走远,大黄才进去,阿艺看到大黄进来有些意外。

“没打扰你吧,这么晚还没收档?”大黄看着堆得到处都是的货说。

“有点乱,没地方给你坐。”阿艺似乎在平复心情,两个脸蛋略显潮红。

“你今天看起来像新娘。”大黄盯着她脸蛋看。

阿艺赶紧抬起双手捂了下脸蛋,十来个平方的店面,除了两边衣柜,中间还有两排矮柜衣架,后面有两个试衣间,柜台后面是一个储物间。冲门的方向是一面大镜子。他看到镜子里的她,比广州时候饱满许多,前耸后凸,薄纱蝉翼甚是动人。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耐看,那时候的记忆都是昏暗的,现在更明白透彻。阿艺不愿意他老盯着她看。

“给你试件衣服,这款很适合你。”阿艺不禁魂不守舍。

“我看看,总不能等你放过时了在打折。”大黄说着脱下外套。

她替他披上外套,他的那根神经突然升温,感到背后目光的热度,久违的气味又配了对,无法抗拒。他转过身,她的脸就贴上胸口,掰都掰不开,待了一分钟,他猛地抱起她进了试衣间,她使劲掐他的背和胳膊,他双手捧住她的丰臀,打闹瞬间回到了那个曾经厮杀过的战场,两个人嘴对嘴、舌对舌撕咬、舔舐,比动物世界多一道麻烦就是要扯掉身上的伪装,其他动作老套、重复又累赘。

“你怎么比以前更漂亮了?”他一手捧出她的莲花揉搓着说到,“真受不了。”

“看走眼了吧?多长时间没做了,别憋出毛病。”她的热辣一点不比他差。

情人相见,分外眼红,这活只能站着完成了。大黄从背后搂住阿艺的腰,另一只手上下动作,胸和腹摩擦挤压她的背和臀,拼命想要融合进去,像铁匠把一块钢敲进铁里,哐当哐当推进,直到融为一体成为刀刃,那刀刃坚硬锋利,还没对缝就已汗湿如注。他们一前一后有力配合,一下下如锤子敲击到砧板上,有节奏,声声击点到位,试衣间板壁很薄,快被撞翻了。最终那块锻造剑锋的部位淬火了,一道白烟升起,两人同时慌不择气尖叫, 他们粘在一起动弹不得。好一会,他们保持着姿势,不至于瘫到地上。

“怎么好像以前没跟你做过似的。”他喘着气嘴贴着她的后颈说。

“那时候做爱是做生意,工作,当然没那么贴劲。”她竟然娇羞欲滴。

“还有这么一说,你做生意,我不会做生意。”

“我们是暂时的生意,你和你老婆是一辈子的生意。”

“狗屎,我想啊,一辈子做一单生意,我不白活了!”

两人全裸笑瘫在地。

这边发彩炫艺客人越来越多,又招了几个发型师,每到周末下午晚上都要排队,那边锦衣秀男装店仍一天来不了几个客人。阿艺朋友圈里几乎每天都有靓装靓照上线,大黄的必修课。他不为看衣服,也不为看人。看到她的,就像看到自己。他不敢明目张胆去阿艺的店,那一番激情不能说明旧情复炽,按她的话说,那是生意。大黄听明白了也不明白,没生意不能活着,活着得应对各种生意。既然养家糊口与情人相见都是生意,那还在乎长短干什么,要长则长要短则短。

他也经常给男女客人推荐锦衣秀,猴仔马仔推销得更卖力些。猴仔听灵儿说男装店再不行恐怕要关门,开了快一年,维持费用还没赚回来,房租便宜也没用。猴仔又从灵儿嘴里套出话来,说她和阿艺老公的朋友还是肯帮忙的,但现在生意不好做,原来跟人合伙投的厂子不行了,欠了不少债。

一开始阿艺只想开个女装店,恰巧有两个店面空着,阿艺的“老公”,灵儿这么说,就说干脆就再开个男装店吧,正好把这么多朋友也照应了。生意不好,那个老公也不常来了。显然那天晚上在店门口碰到的人应该是阿艺的老公,大黄心里不是个滋味。这“生意”怎么做啊?温柔乡里金银叮当,还能做成哪样?

阿艺的卖相好,无论网上还是店里,拿得出手常引来回头客,除了看衣服,当然是看人。阿艺能应付自如,灵儿仍然嫉妒心屌屌。有个王哥跟阿艺比较对眼,光顾了好几次,才开始看衣服,后来看阿艺,两不误。王哥不像外头混的,也算个高级白领,每天下班经过都要是不是看上两眼。双十一那天晚上,王哥加班回来路上发了个微信问阿艺今天又什么新货,阿艺回道,你过来看看吧。王哥下地铁直奔过来,却看到灵儿和猴仔都在,正好三缺一。那就打牌吧,生怕王哥与阿艺单独相会搞出什么事情似的,无聊的人,就得用无聊对付。

有次晚上灵儿一人在的时候王哥进来,她明白他的来意。

“你们老板不在啊?”王哥道。

“她刚才还在,知道你要来特地给你留的新款衣服你试试。”上次来时阿艺说最近要进一批新款,到时会给他留着。

王哥只好试穿,左看右看挑来挑去,磨了半天,又还了点价钱,最后还是买了。

“我们艺姐眼光就是好,”灵儿看出王哥小气人,假夸道“这款真适合你。”

“还不错。”没见到阿艺,王哥还是露出明显的失落。

“你们老板什么时候在啊,我请她吃饭。”

王哥真不会说话,男人骨子都是轻飘飘的,女人的脑筋自然也就轻飘飘起来。灵儿见到这些男人,心里还是有点酸,怎么是阿艺不是我。王哥向灵儿打听阿艺,灵儿啥也没说,却近得身来吹气频频。王哥退而求其次,又着了灵儿的道,两人开了几次房。等王哥再见到阿艺的时候,火气没那么大了。阿艺还和往常一样向他推介各种服饰用品,想着吃了蛤蟆肉,怎么对天鹅肉没了胃口?或许想开了,蛤蟆肉天鹅肉都是肉,都是一场生意,粘上口就得没完没了花钱。

阿艺的这任老公出了一部分钱帮她在这边买了个小房子,正好够她和灵儿两个人住,加上她老公,当然是三个人。灵儿也搞不清楚阿艺老公底细,反正有人照应她就跟着混吧。哥俩好、姐俩好,不如有个老公好!

老公靠一时靠不到永远,到头来还得靠自己。阿艺比谁都清楚,跟着混的灵儿自不待言。锦衣秀男这点缘分已尽,锦衣秀女就看她们自己了。

小玉突然挺着肚子来查房了,不知她又从哪风闻,大黄牙咬咬瞪着猴仔和马仔,他们两个露出冤枉的眼神。谁说女人没有第六感,上次就是因为小玉回去生孩子,放了老公的假,活络出事情来,这回不行。大黄陪小玉逛了大半个上海,小玉也没看出所以然。她不知道这里的情形已经和广州不一样,究竟怎么不一样她也没弄明白。反正这次猴仔和灵儿他们都比以前乖,店里店外猴仔勤快得很,根本没让小玉知道锦衣秀的事。小玉每天买菜烧饭给他们吃,一套小三房的房子大黄单独一间,与大黄偶尔做做夫妻那点事并不相碍。小玉呆了两个月,肚子越来越大,既然看不出什么情况就回去准备生二胎了,指望上海没广州那么浪荡自在,不放心也得放心。

大黄松了口气,这回本来没什么事别再闹出什么事来。

他这边没事,阿艺那边自然有事。她老公老躲着她,对她越来越不上心,越来越不来劲,那点温情越来越淡,就像老母鸡汤,第一锅很浓,喝得差不多再兑水,最后实在喝不出味道了。当然她老公对她还是不放心,原来无所谓,既然归了他就有所谓。尽管没在住房子里看到什么事,想着她会吃里扒外就不舒服,忘记了生意一场总有变数,互惠互利,对她已经蛮好了。他的生意一不行,自然精气神就不够,说话也不够硬气,连硬度时常都差点。帮她开个店也就玩玩,没想到挣钱。可这边生意差,也不能亏钱啊,自己家里还要养哪。又不是家大业大,东亏一块西丢一块,撑不下去就要喝西北风了。她看出他想撤,话语间也有些涩,对付不来。老公不要来看脸色,大不了不来了,随她去吧。

老公跑了,留下一堆房子的按揭没还,本来靠锦衣秀还凑合吃喝还贷,这下怎么办?难道重抄旧业?卖房子啊,房价是涨了不少,多少能挣一些,卖了钱回老家嫁人吗!

“想办法再找个老公呗。”灵儿串缀阿艺,她没说王哥,已经被她废了,可能坏了阿艺一单好生意。

“你给我找个来好不好,别老操我心,”阿艺对灵儿不动脑筋很不屑,“要不你找猴子赞助一把?”

“那你去找大黄也行,”灵儿反应挺快,刷得长长的睫毛差点闪了眼皮,“这不是逼良为娼吗!”

“逼你妈呀!”

找大黄出钱不可能,出出主意还是可以的。大黄琢磨了几天告诉阿艺,她有本事拿到比较好的新货,而且时间比别人早就能赚钱。有这门道不用足,自己开店零卖挣钱少还慢,脑子肯定不够用。有上家渠道再找下家可挣多些中间价,这叫发挥自己优势,比光卖一个店货挣钱多。阿艺眼睛一亮,没想到理发吹头的大黄还有这脑筋。

“我也是听人家问来的,你可以试试。”大黄很内虚。

“拿货我在那边有几家渠道真不错,这事成一半了,没想到啊。”阿艺盯着大黄,深情飘飘。

“这不是你说的生意吗?主意也可成就生意!”大黄已经看到她眼中吐出蛇的舌须,正向他窜过来。

“太对了,爱死你了!”她像蛇抓猎物一样手脚并用缠住他,直接把他扑到上床。

两人不由分说又来了一番激情翻滚,这次不在锦衣秀男,而到了阿艺自己跟前老公的按揭房里。床上比试衣间宽敞,床下辗转腾挪,床上撕心裂肺,更多了一番浓情蜜意。

“这生意真TM 太值了!”

他们边做边叫,一个恶狼翻滚、一个猛蛇缠身,再次冲到另一个不曾达到的高潮。

第二天他们就开始行动,大黄和猴仔马仔帮阿艺介绍些本地的小店的老板,帮她转发新货照片。加上阿艺的关系,联系了十来家店,同时跟广东关系好的厂家重新敲定发货,先试了几单,大家都觉得不错,厂家省事,这边货卖得很快。这下阿艺把一个店做做成了十几个店,量越来越大,每单少挣点,单单累加,总得多赚很多。

“这叫电商加直营,平台加渠道,牛吧!”大黄跟阿艺做完说。

“还有老婆加情人,对吧,黄哥!吹吧,路人皆知,这事能长久吗?”阿艺既揶揄又不定心。

“我们吃饭靠手艺,你们吃饭靠生意。你要做一辈子生意吗?”

“哟,跟我也来这套啦,剋你丫的,你有几条命要作啊?”

“那你给点提成吧。”大黄又爬上来。

“给,这不天天给吗,你吃得消哇?!”阿艺顺手掐他。

阿艺去广东进货,大黄回家探亲,老婆就要生了,该回去照应下。

过了一个月,等他回到上海,商业街又有变化,锦衣秀男变身快餐店,那个他们曾经做过爱的试衣间成了厨房,走到门口,大黄看到上书“玉食堂”的招牌,两眼发直,从“锦衣”到“玉食”,以为天上人间,这日子都怎么过的。他转过头,锦衣秀女的霓虹灯还在闪烁,只不过阿艺已经成了二房东,把店面转租给另外两个小姐妹经营,自己跑线上、抢航线,难得一见。猴仔和灵儿居然弄假成真,选日子准备回家结婚。临了,气不过王哥抠门,灵儿还敲了他一笔小钱,权当他送的结婚红包。

你们TM冤家路窄,躲都躲不过去,大黄只能边送份子钱边骂这对猴男猴女。

吃手艺饭的也只有在线下混,黄哥没脑筋却又有主意了。他已经看好另一个社区中心,准备再开个分店,他跟小玉说,县城的房子先不买,等多开两个店,多挣点,在上海买房子。小玉心花怒放,有房子,有儿子,有老公,这生意太值了。黄哥笑了,总算悟出点道来,没白飘。

爱要做得没完,生意要做得不断。一时生意做一辈子,一辈子的生意也不过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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